懂行人一瞟,就知是出自京城第一裁缝——旗袍蔡之手。旗袍蔡很有原则,身材逊色的不给量,怕坏了招牌。
“姐,你穿艳色好看!降得住!”施图安弯着眉眼笑,眼珠子一骨碌,滑了眼那开到大腿的衩,又诚恳地说:“就是衩开的太高了!”
施图南笑了笑,说道:“回头给你量几身开到膝盖的。”
“我才不要,我还是穿学生装自在。”施图安摇摇头。
“大姐你偏心,我也要量几身。”施怀瑜盯着她身上的旗袍,扁扁嘴道:“蔡师傅给你裁的都是独份,留给我们都是挑剩下的!”
施怀瑾瞥了眼她旗袍开衩的位置,又斜了眼站在门口的施怀先,掷了张五筒,眉一挑,吐出来了句:“知足吧,有你口饭吃就不错了。”
一旁的梁晚月变了脸,偷瞧了眼施图南,斥责她们姊妹道:“图南是你们大姐,你们再语出不敬就别认我这个妈了!”
施怀瑜表情不忿,轻摔了张牌撒气。父亲倚重大姐,母亲也要看她脸色。又看看母亲的一脸讨好相,心里越发得窝火,推开椅子道:“我去睡觉,晚饭别喊我!”
“你你——”梁晚月气急,又看了眼施图南,面色难堪。她没名没份的跟了施人和二十年,育了对双生子,还是没被堂堂正正地抬进门。自己被施家人看不起,女儿们也让她下不来台。
施怀瑾嫌恶地瞥了眼梁晚月,楼里出身就是伺候人的命,空有一副好皮囊。施图南就是命好,有个可仰仗的外公,有个教养好的母亲。说起她母亲,施怀瑾就不无恶意地想,哼,有个家世好的母亲又怎样?不照样被抛弃。
梁晚月是父亲施人和养的外室。在施图南四岁时,施人和抱回来对双生子,大的叫施怀瑾,小的叫施怀瑜。施图南十岁那年,施人和又抱回一个女孩,母不详,说是难产死了。施图南替她取的名,叫施图安。
*
施怀先拿着帖子找到房间,会客室里坐着宋家,何家、苏家的少爷。杜家佣人立在中间,捏着帖子的手直哆嗦。首位上闲垮垮地坐着李邽山,没什么形,手里端着茶,发出粗鲁的吹茶叶声。施怀先余光扫了一圈,心下了然。
李邽山抬了下眼皮看他,慢悠悠地放下茶碗,问道:“你是施家主事的?”施怀先不及回答,门口进来俩壮汉,大着嗓门道:“大哥,办妥了!那麻包里也不晓得装的啥,反正打着杜家商号,俺们就给丢海里……”
李邽山扬手打断,朝施怀先示意沙发道:“施家管事的,坐。”
施怀先不动声色地笑道:“承蒙您看得起。我们家主事的是大小姐,她刚晕船不舒服,特意让我过来说……”
“大哥,真有娘们儿管事?俺还真长见识了。”门口壮汉打断道。
“无礼,娘们儿怎么了,不要小看娘……新时代女娃娃。”李邽山说得正经。门口壮汉挨个笑,纠正他道:“大哥,你说错了,是新时代女性,不是女娃娃。”
“去去去,都出去。”李邽山扬手赶他们,转头就对众人道:“一帮子不懂规矩的粗货,大家见谅了。”随手端起茶碗,“呲溜”一声喝了口。
“哪里哪里——”众人摆手,又相互看一眼,个中滋味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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