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场的时候,你通常会紧张吗?
如果,面对的是重新开启一个人的人生呢?
车突然停了下来。
在一片空旷野外。
虽然一路走来太过安静,薄荷也还是觉得,这安静不应由她打破。
司机师傅回头,她以为就要等来第一句话。
师傅却只是递过了一个大包的牛皮纸袋子,随后按了一下什么按钮,下了车,背对着关上了车门。
车载屏幕里随即传来了老廖的声音。
“张司瑞,你好。”
薄荷一时没反应过来。
“对,张司瑞,是你。这一路,只能车行,你辛苦了。袋子里的东西,用心保管。要交代的,都在里面。你没有时间过渡,一切已经开始了。记住,安全第一。回来的时候,我去接你。保重。”
画面结束,屏幕暗了下去。
她坐直了一些,小心拆开缠了两圈的白色绳扣,厚厚一沓的东西,是形形色色的证件材料和一部手机。
最上面的身份证,配着自己的照片。
名字:张司瑞。
哦,原来那个发音,是这三个字。
她没有急着往下翻看,默默闭上眼,嘴巴微启又轻合了几个来回。
一会儿功夫,睁开眼,轻轻敲下六枚数字,将手机解锁。
而后又尝试着按下一组,明显要长出许多。
她余光一扫,一抹算不得微笑的嘴角上扬,似乎已经证实那串数字的准确率。
还好,薄荷真的要感恩了。
岁月这把刀,对她的脸足够友好,对她的头脑也还算客气。
师傅这个时候上了车,仍是没有言语,继续行进着。
薄荷便也抓紧把那些材料一一熟记。
用半点也马虎不得的认真,同以往任何一次背书都不同。
因为这一次,不是满分,便是灾难。
若是场考试,也是唯一她输不起的一场。
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她的时间不多了。
好一段时间过后,薄荷插上耳机,又一次闭上了眼睛,轻柔的呼吸声使她看上去像是随着音乐睡着了的样子。
没人知道,耳机里播放着的并非音符,只是男女老少变化着法子重复着的三个字而已。
那是她必须尽快熟悉起来,并以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为底线的三个字。
她要用它,覆盖被称呼了三十年的两个字。看似轻巧,又谈何容易。
就这样一路睡睡醒醒的,车子突然停下了,司机师傅回身,给了满脸疑惑的薄荷一个点头。
薄荷好像明白了,随即下车。
面前是一间不起眼的“光明宾馆”。
“张司瑞。”司机摇下右边的车窗,向这边倾了倾上身。
“…嗯?”薄荷还惊讶于这个称呼竟是第一句话的时候。
“保重。”一个微笑过后,车窗上合,车竟然,就这样开走了…
薄荷呆立在原地,抱着厚厚的文件袋子,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抬脚。
显然,眼前的这一步,已经没有任何节奏可言。
更像是一部没有人物介绍,没有大纲走向,也没有前言序语的小说,冰冷又任性地把人像棋子一样放在一盘局里,而自己,居然是毫无任何光环的-女主角。
这一切,太不真实。
薄荷还没回过神来,而早已没了踪影的车,却带走了全程只跟她说了五个字的所谓的“司机师傅”,带走了她以为会把她交到接收人手中的全部依靠,也把她跟自己越拉越远。
“张司瑞”,哦,这三个字,已然是"自己"的名字了。
那么,距薄荷“离开”这个世界,又进了一步吧。
前台,薄荷第一次用张司瑞的名字登记入住。
在递上身份证的那一刻,她像一个在超市里花着□□的人,满面心虚。
不知这世上大多时候,只有自己把自己当回事。就像此刻,服务员并未看她。
接过身份证的那一瞬间,如果有人碰到她手心,会发现那里面几乎可以养一条鱼了。
这个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一个三位数的号码,777。
薄荷快走了两步,开门、关门、接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