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令诚赫然睁大了眼,一脸惊怖地看着顾青。
好口才!居然被这厮反咬了一口!
“我,奴婢……当,当然忠于陛下!顾侯爷莫冤我。”边令诚惊骇地道。
这顶帽子太重了,边令诚只是个宦官,他戴不起。
“圣旨令你出兵,顾侯爷若抗旨,敢问侯爷,奴婢的奏疏上该如何说?”边令诚反击道。
顾青淡淡地道:“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你是监军,就算你说我安西军大逆不道,我们也没办法。但我和诸将还是按刚才商议的来,先上疏陈述利弊,然后留在庆州静候长安的旨意。”
“若陛下还是坚持让你出兵呢?侯爷如何处之?”边令诚冷笑道。
顾青笑了:“总会有办法的,边监军不必为我们操心,多自省反躬一下自己,如果真到了不得不攻打洛阳城的那一天,城墙上的一支冷箭说不定就会要了边监军的命,边监军要多保重啊。”
看似关怀的话,边令诚却听得后背汗毛直竖,冷汗刷地流了下来。
这是……对我暗藏杀机了么?
顾青说完不理边令诚的反应,起身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叹道:“坐久了有点累,撒泡尿去。”
说完顾青抬腿往外走。
众将纷纷大笑,也跟着顾青起身,在他身后道:“末将也要撒尿,愿与侯爷同撒。”
李嗣业走在最后,忽然恶毒地朝边令诚笑道:“边监军一起撒尿去吗?”
边令诚气得脸都绿了,咬牙道:“……滚!”
…………
顾青选择了抗旨,但抗旨的方式不算强硬,而是比较温和。接到收复洛阳的旨意后,顾青第一时间上疏,遣快马送去长安。
五万条鲜活的生命,顾青不能眼睁睁看他们被一道昏庸的圣旨害死。
长安城,兴庆宫。
李隆基坐在黑暗中,半边脸庞笼罩在一片黑云里,眼神冰冷,面若寒霜。
他的手里攥着一份奏疏,是顾青写的。
奏疏上的语气很温和,首先为李隆基剖析利弊,陈述安西军攻打洛阳的弊端,可能会导致全军覆没的危险,洛阳城墙坚固,仅靠五万安西军很难攻下,最大的结果可能是安西军从此消失于世,朝廷少了一支平叛的精锐之师,而洛阳城仍在叛军手中。
然后顾青用商量的语气请求李隆基收回成命,并且向李隆基细述自己的战略构想,依托关中平原的地形,最大限度发挥安西军骑兵的作用,利用平原地形诱使叛军出城而战,慢慢削弱叛军的有生力量,最后在平原野外决战,安禄山之叛可定。
顾青的奏疏有理有据,深刻分析了局势和双方军队的长短利弊。但李隆基看完之后仍然生出了不满。
无论奏疏的语气如何温婉柔和,都无法改变顾青抗旨不遵的事实。
抗旨不遵不是臣子该做的事,顾青在公然藐视皇权。
高力士站在李隆基身侧,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跟随李隆基多年,高力士知道此刻的李隆基很生气,生气却未形于色,这是最危险的。
“陛下,顾青他……”
李隆基冷冷道:“朕发出去的旨意,不允许任何人抗旨,就算是死,也要遵旨而行。”
高力士一凛,垂头道:“是。”
屈指敲了敲奏疏,李隆基眼神阴沉,冷笑道:“真以为打了两场胜仗,大唐便离不开你了么?敢与朕讨价还价。”
“陛下,顾青的意思……”
“朕不管他什么意思,朕的意志,他必须给朕办到。”
高力士小心地道:“陛下息怒,或许……顾青并非有意抗旨,而是与陛下进谏策论,细说道理。”
李隆基忽然暴怒道:“他以为他是谁!他有何资格与朕说道理?”
高力士吓得扑通跪倒,惶恐道:“老奴失言,陛下恕罪。”
李隆基仍暴怒道:“安西军是朝廷的,不是他顾青的,他若畏敌抗旨,朕便换了他!朕的大唐名将辈出,缺他一个征战之将吗?”
高力士跪在地上垂头道:“陛下请三思,临战换将,是为大忌。”
李隆基恶狠狠地道:“何为大忌?抗旨不遵才是大忌!目无皇权才是大忌!”
高力士壮着胆子轻声道:“是,可是陛下,安西军不久前才闹过一次营啸,平叛之时若再换将,恐怕会重挫安西军的军心,若因此而成了一支废军,于平叛大事不利,其中利弊,以陛下之英武,必能思虑周全。”
李隆基一滞,暴怒的神情渐渐松缓下来。
“难道安西军将士只认顾青这一个主帅么?”李隆基目光深邃,喃喃自语。
高力士无声地叹息。
他知道,李隆基这句话不是问他,而是内心对顾青再次有了猜忌。
一支军队若只认主帅而不认朝廷,确实是大忌。
高力士试探着道:“陛下,抛开顾青抗旨之事不提,顾青上疏攻打洛阳的弊端,陛下是否认同?”
李隆基沉默。
顾青的奏疏里说得很详细,公允的说,收复洛阳确实不妥,李隆基之所以暴怒,原因不在是非黑白,而是顾青抗旨的行为,令他感到皇权受到了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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