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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兴庆宫。
曾经夜夜歌舞的花萼楼今日气氛特别压抑。
安庆绪阴沉着脸,环视面前一群穿着官袍的臣子,臣子们不安地躬着身,保持着姿势动也不敢动。
唯独史思明神情坦然,对安庆绪阴沉的脸色视而不见,眼里并无半分敬畏。
冯羽身穿紫色官袍,位列臣子中的第一排,跟别的臣子一样保持躬身惶恐的姿态,只是没人发现他的眼神里也并无半分敬畏,反而有一丝笑意一闪而过。
潼关战败,安守忠阵前被斩,阿史那承庆所部四万将士被伏击,两战下来叛军伤亡惨重,对这个刚刚建立起来的伪王朝来说,如此大的损失等同于被灭国了。
“我王师二十万,如今被折损得只剩不到十万,各位皆是父皇信任多年的文武将官,听父皇说尔等一身本事,如今竟是这般结局,各位何以教朕?”安庆绪语气阴森地道。
“臣等有罪……”一群臣子齐声道。
“尔等确实有罪!朕如此信任你们,二十万将士交给你们,尔等却是如此的不中用,朕终究是错付了!”安庆绪怒道。
说完安庆绪飞快朝史思明瞥了一眼,虽然没点名道姓,但他这一记眼神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说是训斥群臣,其实安庆绪真正责怪的是史思明。只因如今大燕国的兵权尽在史思明一人之手,军队战败了自然是史思明的责任。
只是史思明手握兵权,连皇宫的禁卫戍守之权也在史思明手中,安庆绪虽是天子,也不敢公然与史思明翻脸。
史思明这时不慌不忙地道:“陛下,战败之责,罪皆在臣。只不过……安守忠当时强行要求领兵攻打潼关,以雪潼关失守之耻,当时臣与陛下都在场,陛下也是点头答应了的。”
安庆绪一滞,忍着怒气点点头。
史思明又道:“再说阿史那承庆,此人有勇无谋,出征追击安西军之前,臣曾下过军令,逢林莫入,遇山莫追,阿史那承庆仗着陛下宠信,对臣的军令置若罔闻,执意率军入山道追击安西军,终于中了对方的埋伏,此战之败,臣固然难逃罪责,但罪责最大的是阿史那承庆,臣请陛下斩了他,以为效尤。”
安庆绪满脸的怒气化作不自然,干咳了两声道:“这个……我大燕已痛失安守忠这员大将,国朝不可再失爱将了,便罢阿史那承庆之职,令他戴罪立功吧。”
史思明如今权势滔天,安庆绪已深感不安,他虽是只知后宫酒色嬉乐的荒唐天子,但也略知几分帝王术的皮毛,他知道此时朝堂需要平衡,需要培植势力制衡史思明,今日正好卖个人情,借机拉拢阿史那承庆,将来也好制衡史思明。
算盘打得太明显,但史思明却只是微微一笑,眼神略带几分狂悖地看了安庆绪一眼。
兵权在手便是天,安庆绪那点小算盘在他眼里只觉得可笑。
安庆绪也知自己刚才的话有些稚嫩,尴尬之下急忙转移话题。
“诸位,潼关之败,我军折损太多,眼看安西军马上要兵临长安城下,如何御之,还请各位献计。”
群臣讷讷不敢言,纷纷抬头望向史思明。
小小的伪朝堂,君非君,臣非臣,臣子的一个眼神能暴露很多问题。
没人吱声,安庆绪也只好将目光望向史思明。
史思明笑了笑,道:“陛下,臣以为……长安不能守,可弃之。”
安庆绪的脸色顿时十分难看:“都没开始打,为何轻易言弃?”
史思明淡淡一笑:“陛下认为能打?臣愿交出兵权,由陛下指挥如何?”
安庆绪又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眼睛迅速一瞥,目光泛起一丝杀意,然后立马消失。
“朕,嗯,朕再想想,再想想……”安庆绪忍住怒气道。
这时冯羽站出来到:“陛下,臣附和史大将军所言,我军折损过甚,不可正面与敌安西军,不如弃城渡河北上,回到先帝龙潜之地慢慢休整,以图来日再杀回中原。史大将军斯言是为谋国之论,臣深以为然。”
安庆绪又被噎住,眼中顿时露出愤怒之色,他不敢怼史思明,难道还不敢怼冯羽吗?
正要出口怒叱,史思明却朝冯羽露出微笑,然后道:“陛下,冯羽心忧国事,为朝政勤恳操劳,又与臣英雄所见略同,此为国朝英才,陛下怎能不善待?臣建议,可任冯羽为左相,为陛下分担朝政。”
安庆绪皱眉,脸色阴沉下来。然而史思明的目光却朝殿内淡淡一扫,殿内群臣一凛,急忙躬身齐声道:“臣等附和史大将军所言。”
安庆绪深呼吸,君权旁落,受制于人,天子亦要受此屈辱而不敢发作。
没想到当皇帝的日子竟也如此憋屈,史思明已越来越过分,此人必须除掉!
安庆绪挤出了一丝微笑,道:“朕亦觉冯羽劳苦功高,当年与朕亦有同乐之谊,自然可封左相,朕便允了史将军所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