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老将军,顾卿。”李亨点名。
二人站出朝班。
“二位皆是天下兵马副元帅,如何平叛,可有良策?”
郭子仪飞快瞥了顾青一眼,顾青含笑静立,似乎没有说话的打算。
于是郭子仪道:“老臣以为,当尽起关中之兵,北渡黄河,乘胜追击,收复北方诸城镇,歼灭叛军。”
李亨望向顾青,微笑道:“顾卿觉得呢?”
顾青眉目低垂,缓缓道:“臣附议。”
李亨目光闪动,沉声道:“关中之兵者,长安城内有朔方军和安西军,还有一万余蜀军和一万河西军,这些便是朝廷全部的兵力了,二位觉得如何调拨兵马北渡才合适?”
顾青眼皮一跳,他知道这句话便是今天朝会的戏肉了。
说来说去,李亨仍然打着分化安西军的主意。
平叛固然迫在眉睫,但顾青不可能接受平叛以后自己的力量被削得一干二净,那时的自己便成了待宰的猪羊,下场不是一般的惨。
“陛下,自安禄山叛乱以来,安西军承担了平叛的大部分战役,多场大战下来,关中和大唐的南方固然被安西军保住了,但安西军将士也是伤亡惨重,许多将士已是终生残疾,不可再战,臣以为,安西军不宜再北渡击敌,应留在长安休整养息。”
李亨皱起了眉,他猜到了顾青会避敌保存实力,但他没想到顾青说得如此直白,根本都懒得委婉了。
“顾卿,若无安西军北渡击敌,仅靠朔方军和蜀军那点兵力,恐怕无法平定北方叛军呀。”
顾青叹道:“陛下,安西军已疲惫至极,若派遣这么一支伤残之兵出征平叛,定是败多胜少,若有大败,对朝廷更是极大的打击,天下臣民恐会对朝廷失望,臣也是为了陛下和朝廷着想。”
李亨脸色愈发阴沉,但语气还是很隐忍地道:“平叛为社稷之重,顾卿便勉为其难,再率安西军出征如何?朕可当朝立誓,就算安西军打了败仗,朕绝不追究安西军中任何将领,出征所需一应钱粮兵器,朝廷皆可从宽拨付,如何?”
顾青表情微笑,但语气却非常坚决:“安西军若有败仗,是为社稷的损失,一旦有败,平定叛乱则遥遥无期,陛下,朝廷损失不起啊。臣坚持认为安西军将士当休整养息,待明年开春后,或可出征北渡。”
李亨的怒火已在发作的边缘,深深地呼吸了几次。
顾青身后,一名朝臣站了出来,小心翼翼地道:“顾公爷,既为殿内之臣,当以大局为重……”
话没说完,顾青躬着的身子忽然挺直,非常缓慢地转身,身子扭过去的那一刹,他的眼神也变了。目光如一头饿极的狼,凶狠暴戾,噬血而生。
杀气瞬间冲天而起,整座大殿的气氛随着顾青的转身而陷入极为可怕的静寂之中。
被顾青转身盯住的那名朝臣更是吓得魂不附体,双膝一软扑通跪下,旁边的臣子见他失仪如斯,急忙将他搀扶起来,那名多嘴的朝臣顺势起身,连滚带爬回到了朝班队伍中,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身子站在人群中仍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殿内,李亨的心跳陡然加快,脸色也有些苍白。
顾青转身时那一刹那的眼神他恰好捕捉到了。
鹰视狼顾,凶残狠戾。
短短一瞬,李亨的心情跌落谷底。
仅仅一个眼神,殿内朝臣噤若寒蝉。
枭雄羽翼已丰,天下何人可制?
大殿内静悄悄的,每个人都被顾青刚才那一刹的眼神吓到了,尽管顾青已迅速恢复如初,仍是那副古井不波的淡然模样,可殿内君臣却久久没人敢说话。
良久,广平王李豫目光闪动之后,终于打破了眼前难捱的静寂。
“父皇,既然安西军将士折损颇多,伤残严重,儿臣以为平叛之事可暂时搁置,待与顾副帅和郭老将军商议后再决定,可否?”
这个台阶给得非常及时,李亨有些慌乱地急忙点头:“好,好,便应广平王所奏,此事暂时搁置,待王师积蓄力量后再议平叛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