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少年时便入了弘文馆,后来累官校书郎,县尉,县令,直至监察御史,郎中,左庶子,刑部侍郎……
房琯的履历可谓是从低到高,大唐各种官职他都任过,论从政经验,算是官场老油条了。
但这位老油条却有一张啰嗦的嘴,从圣贤经义到周汉成礼,一开口便滔滔不绝停不下来。
这些日子房琯每日登门,与顾青演练大婚的流程,每当顾青对礼仪稍有懈怠,房琯便以圣人之言啰嗦个没完,偏偏顾青还无法反驳,因为他根本不懂什么周礼汉礼,想顶个嘴都黯然发觉自己没文化。
每次想争辩时,房琯便掏出各种礼法书籍,指着书页逐字逐句地告诉他,你错了。郡王殿下不忙的话,最好向圣贤的牌位赔礼道歉。
悟空为何要与牛魔王谋算同吃唐僧肉,顾青终于明白了这只猴子的心情,真的,一点都不怪他。
顾青也想吃肉,长不长生不重要,主要是想尝尝礼部尚书啥味道。
“房尚书一夜没睡,子夜开始便在前院准备大婚仪仗,顺便等了您一整夜。”皇甫思思不怕事大继续道。
顾青叹了口气,道:“传我将令,让韩介将这位尚书乱棍打死,我去禀奏天子,换个沉默寡言的礼部尚书……”
皇甫思思噗嗤一笑,推了他一下,道:“大婚吉日,莫说什么生啊死的,不吉利。”
穿戴过后,顾青一身红袍,帽插宫花,腰系玉带,天生不高兴的嘴脸配上吉服,竟也有了几分喜庆的味道。
房琯在后院拱门外来回踱步,已让丫鬟进后院通禀催促多次,直到穿着吉服的顾青在下人们的簇拥下走出来,房琯跺了跺脚,急道:“殿下再不快点,就要误了吉时了!大婚之日岂可贻怠,会被朝野笑话的。”
五十多岁的房尚书看起来比年轻人更性急,拽着顾青的袖子便朝大门飞奔而去。
顾青被他拽着不由自主地往前飞奔,顿时变了脸色:“房尚书,不急,礼仪,注意礼仪啊!”
房琯仿佛没听到,脚下愈发快了。
二人一阵风似的刮过前院,一众下人早已列队在前院内,见顾青出来,下人们刚躬身行礼,齐贺郡王殿下新婚大吉,谁知刚弯下腰,便觉耳边一阵劲风拂过,二人马不停蹄呼啸而过绝尘而去,一众下人面面相觑,行礼行了个寂寞。
二人飞奔到大门口,房琯猛地踩下刹车,顾青猝不及防狠狠撞上他,二人一个踉跄,房琯却面不改色,突然恢复了气定神闲不慌不忙的模样,慢悠悠地迈步朝门外四马并辕的车辇走去。
顾青不由目瞪口呆,这等变脸的功夫,这等精妙的演技,堪比前世绿茶婊……
“吉时已至,迎亲——”房琯大喝道。
大门外,韩介和所有亲卫皆已打扮停当,今日的韩介和亲卫们仍穿戴甲胄,但甲胄的胸前用红绸遮住,腰侧的佩刀也系上了红色的丝带,寓意今日大吉,不见刀兵。
韩介和亲卫们嘻嘻哈哈地朝顾青行礼,齐贺郡王殿下大婚,然后亲卫们将顾青簇拥上车辇,在房琯的催促下,车辇打出郡王仪仗,前方铜锣一敲,队伍悠悠地朝张家开拔而去。
车辇内,顾青忽然从窗户探出头,不满地道:“房尚书,吉时是谁定的?天都没亮,你从哪儿看出是吉时了?不如咱们回去睡个回笼觉先……”
话没说完,房琯大怒,碍于顾青的身份,于是忍着怒气道:“郡王殿下,何时是吉时,周礼之述备矣,殿下不要胡闹,今日大婚,一丝一毫的错误都不能犯,否则下官只能以死谢天下了。”
顾青脱口大声道:“韩介,记下来,顾郡王成婚当日,礼部尚书房琯以死相逼,顾郡王决定给他个面子,今日不胡闹。”
房琯:“…………”
好累,好想在婚宴上掀桌子……
天子派给他的差事何其艰难!
迎亲的队伍不止是韩介和亲卫,留守长安城的李嗣业和陌刀营也来凑热闹。
陌刀营皆是魁梧大汉,身高体壮的将士们披戴铠甲,系上红巾之后,更显得威武不凡,他们走在队伍的最前端,为顾青开道。
李嗣业有点人来疯的特质,似乎特意在私下为顾青的大婚悄悄排练过,陌刀营将士每走几步,将士们便突然停下,然后一齐使劲跺脚,发出惊天动地的大吼,前方铜锣再敲,将士们继续前行,走几步又停下跺脚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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