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的功夫,安西军攻入吐蕃国都逻些城,斩杀吐蕃赞普和本国权贵地主无数,至此,吐蕃全境被安西军占领,吐蕃从此纳入大唐版图。
安西军因此战而愈发威震天下,彻底震慑了那些蠢蠢欲动的忠皇一派。
班师回朝一年后,顾家长子诞生。
长子由张怀玉所出,是真正的嫡长子,顾家嫡长子出生后,安西军常忠,李嗣业,马璘,孙九石等将领都松了口气。
基业后继有人,对顾家,对安西军上下,都是头等大事。
顾家长子出生那天,长安城张灯结彩,安西军将士在大营内举杯遥祝,被人谓为当年盛事。
随着顾家长子出生,在顾青的授意下,安西军开始招募新军,扩编至二十万兵马。
至德四年,江南杭州,数十艘宝船建造完毕,顾青亲至为贺。两个月后,宝船下水,各大世家子弟和家中护卫登船,顾青遣安西军将士五万随船,近十万人登上宝船,按照顾青的地图出海。
两年后,宝船回归大唐海岸,带来了无数金银财物,以及各地丰饶的物产,第一次探索世界大获成功,各大世家对顾青愈发信服,于是紧锣密鼓开始准备第二次出海。
世家们着迷于世界之大,物产财宝之丰,而与此同时,顾青也开始着手对大唐的土地现状进行改变,按照顾青与世家达成的交易,世家渐渐退还给官府土地,官府则将土地分配给普通的百姓。
至德五年十月,太上皇李隆基驾崩,同年十一月,天子李亨也急病驾崩。
李亨的驾崩与顾青毫无关系,本来历史上李亨当皇帝也只有七年时光,父子二人是同年去世的。
长安城举办了隆重的丧仪,朝臣聚于金殿,在顾青的提议下,皇位由广平王李豫继承。
李豫不大情愿地坐上了皇位,登基称帝。
说他不大情愿,是因为大唐的政局变化太大了,在顾青的权势笼罩之下,朝堂的政事早已不经天子之手,大唐内外大小诸事,悉由进奏院而决,天子已成了一种象征性的存在,没有任何实权了。
没人愿意当这样的无权天子。
但是李豫不得不即位,因为他是法定的太子,而且顾青也坚持让他即位。
经过数年扶持,朝堂被裁撤了一批又一批臣子,朝臣大多已出于顾青门下,尤其是当年派去北方的一百余名官员,经过数年成长,他们已在地方官府中占据了话语权,顾青的势力不仅分布于朝堂,地方上也被顾青的势力所占据。
天子在后宫宠幸妃子,纵情声色,顾青则默默地培植羽翼,此消彼长之下,顾青的权势已然无法撼动了。
宝应元年五月,河东道按察使段无忌忽然向进奏院上表,请顾青即皇帝位。
这份奏疏引起朝野震惊动荡,顾青当时勃然大怒,以尚书令的名义狠狠训斥段无忌。
朝臣们却惊疑不定,他们不清楚这是顾青的故作姿态,还是真的不想当皇帝。不管顾青怎么想,朝臣们该表态还是要表态。
于是事隔半个月,长安城大小近百余位朝臣联名上表,请顾青即皇帝位。
顾青派人在太极殿外将这些劝进的表疏当着君臣的面一把火全烧了。
这次所有人终于明白,顾青是真的不想当皇帝。
但是早已对皇位和权力心灰意冷的李豫,却私下向顾青表示愿意禅让,只求能让李家皇族有个富贵的身份足矣。
顾青仍然坚决地拒绝了李豫禅让皇位的请求。
天下需要皇帝,但如今没到改朝换代的时候,火候不对,对天下的稳定并非好事。
宝应二年,顾青任命常忠为朔方节度使,李嗣业为北庭节度使,马璘为河北节度使,鲜于仲通上表致仕,于是顾青任命曲环为剑南道节度使。
至此,大唐藩镇节度使皆由安西军出身的将领担任。
各位节度使赴任之前,顾青召集众将酒宴送行,酒宴上,顾青亲自敬酒,然后坦然告诉众将,在座各位是大唐的最后一任藩镇节度使,三年后你们各自卸职归长安,各大藩镇的军队也将归朝廷直属统辖。
简单的说,这几位即将上任的节度使所负的职责其实是为即将撤销的藩镇做收尾善后工作,三年后,大唐将不再设藩镇,所有军政权力统一由中央朝廷收回。
众将本也不愿离开长安,他们皆有官爵在身,离开长安便等于离开顾青身边,远离了权力中心,对他们的个人前途其实是很不利的。
于是众将欣然答应,三年内将各自藩镇的军政事宜慢慢移交当地官府,然后卸任归京。
送节度使们上任后,顾青在进奏院颁下了一条法令,清查皇族子弟名下田亩,对皇子公主们名下所拥的土地做了异常严厉的限制,超出的部分限期交还官府,由官府将土地再次分配给百姓耕种。
…………
杭州,钱塘。
繁星点点,月如钩,海潮阵阵如松涛。
钱塘是杭州的入海口,今夜细软的沙滩附近禁卫森严,无数披甲将士静静地伫立在沙滩边,执戟戍卫巡弋。
沙滩正中点着一堆篝火,穿着寻常便服的顾青坐在沙滩边,已有七分醉意。
坐在他旁边的李白更是酩酊醺然,摇摇晃晃。
这次顾青来到江南,是为了送别船队第二次出海,没想到意外遇到了游历天下的李白。
早在至德元年,顾青因李白斩杀史思明有功,便请奏天子给他封了个县子的爵位,又给他挂了个国子监祭酒的虚衔,只是虚衔,没授实权,因为顾青实在不敢想象李白这样的醉鬼教出来的国子监学生会是什么样子,大唐朝廷的人才库会被他祸祸一窝。
至德三年,李白向顾青辞官。
他终究与官场格格不入,更向往无忧无虑的山川江河,辞官之后,李白带着顾青给的厚厚的盘缠,开始云游天下。
不同的是,李白对官场再无遗憾,圈子不同,不必强行融入,如今已六十许的李白终于看清了自己,也看清了世界。
这次在杭州意外相逢,两人都颇觉欣喜,故人相见,当谋一醉。
浪涛阵阵,晓风新月。
站在松软的沙滩上,双手捧起酒坛,李白对着天上的明月悠悠吟哦:“……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绣口一吐,便是半个盛唐。
顾青面颊酡红,半眯着眼,发出吃吃的笑声。
“太白兄,千古留名者,果真只有饮者乎?”
李白使劲晃了晃发昏的脑袋,叹道:“当年醉后戏作而已,其实,饮者所留之名,虽冠以‘风雅’,实则百年以后皆是腐臭造作,真正留其名者,是顾贤弟这样的国器,大才。”
说着李白幽幽一叹,道:“改变这个天下者,才有资格留名,我空负一腔志向,却无顾贤弟之才能,时至今日我才看清自己,羞也愧也。”
狠狠灌了一口酒,李白身躯一晃,直挺挺地往地上一倒。
顾青哈哈大笑:“太白兄,你醉了!”
李白躺在柔软的沙子上,也大笑几声,接着梦呓般喃喃道:“顾贤弟,盛世……又至矣。”
顾青笑容渐敛,认真地道:“太白兄何出此言?”
“我在山川间听到了樵夫的歌声,我在市井间看到了丰衣足食的百姓,我在各个村庄里听到了孩童们无忧的笑声,大人们扛着农具下田,他们一边劳作一边高歌,他们唱的歌,比我写的诗更美,遥远的歌声仿佛从贞观永徽年间传来……”
“我还看到官吏们谦逊有礼,像熟稔的邻居般与农户们攀谈,看到年迈的老人捧着秋天收获的麦子老泪纵横,说多少年不见这等丰收光景了,我还听到许多农家百姓夫妻在偷偷商量,说今年收成不错,去城里换点银钱,让自家的孩子明年也去塾堂念书……”
“顾贤弟,这些……都叫‘盛世’。我没想到今生除了大唐开元之外,还能有幸见到第二个盛世,这些都是你的功劳。”李白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快睡着了。
可他的眼眶却越来越红,两行泪水随着鬓边滑落。
接续了国运,再次开创出盛世,何其有幸,生在这个波澜壮阔的时代。
顾青失神地望向远处不见尽头的海岸,叹道:“其实,我也只是这个时代的一粒沙子,只不过海水的潮流将我带向了远方……”
静静地听着江水拍打沙滩,前浪退尽,后浪接踵而至,潮汐起落,宛如岁月冲刷,英雄终归化作一捧黄土,未来的风起云涌,留给后人去翻覆。
这辈子能留下浓墨重彩的一抹痕迹,已是不负今生。
忽然洒脱地一笑,顾青摇了摇李白,道:“又逢盛世,你我之幸也,太白兄可要多作一些千古名诗流传后世,让千年后的小学生痛哭流涕背诵全文,岂不美哉?哈哈。”
李白没理他,顾青嘴里常说一些乱七八糟让人听不懂的话,李白早已习惯了。
酒是美酒,人是故人。
夜已深,李白的醉意也愈深了。
盯着波光粼粼的江面许久,李白睁大了眼睛,忽然惊道:“咦?水里为何有一轮新月?”
顾青也醉了,呆怔着道:“天上有新月,水里自然也有新月……”
“不对!水中月非天上月,这轮新月是个新物事,你看它一闪一闪,是个活物。贤弟安坐,且看为兄将它生擒之!”
不等顾青反应,李白忽然跳了起来,冲到江边义无反顾一头朝江水里狠狠扎去。
扑通一声,李白落水。
顾青呆坐在沙滩上,不停眨着眼,过了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于是也跳了起来,指着江面气急败坏地命令身后不远的亲卫。
“快!快把那醉鬼捞上来!他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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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朝为田舍郎》全书完。
感谢诸位兄台一年多以来的支持捧场,老贼鞠躬拜谢。
新书已准备了大纲,大约八月份开书,新书是唐朝高宗年间那点事,新书该有些改变了,嗯,主角不再是草根出身。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我此生最后一本关于唐朝的书了,还请诸位兄台多多捧场。
先策马奔腾几天,再奉上完本感言,鞠躬,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