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泓有些无奈。这个师妹,一年四季,时令果蔬,从未见她错过。可说是嘴馋,又不见她贪吃。费下的功夫,终究是落在了他人身上。这般用心,有多少是慷慨大方、有多少是讨好逢迎,到底也算不清。可若放任不管,不知她要吃多少亏……
“你啊……”
沈泓刚想说她,却听她又自顾自地往下接:
“……还有桃呢!就是还小,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吃。山上鸟兽多,别先吃了才好。”唐苏有些苦恼,但望着手里的杨梅,又绽了笑容,“还好杨梅没事。今年摘了许多呢,除了新鲜吃的,还有糖渍的。等后头天再热些,拿来配凉茶,再安逸不过。哦,还有杨梅酒,等泡好了我给师兄送一壶,消暑解腻最好的……”
沈泓没了话,只静静地听。不知为何,寻常事物,从她口中说出来便不一样。就连那暑热夏日,也变得新鲜动人。而过了夏,还有秋;秋尽了,便是冬。岁月斑斓,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唐苏意识到沈泓的沉默,悻悻打住了话题,讪笑道:“啊,那个,师兄是要打坐对吧。要不我就不打扰了……”
沈泓轻轻一笑,道:“都这个时辰了,还打什么坐啊。走吧,回去了。”他说着,拿过一旁的竹篓,纵步轻跃,倏忽间便到了对岸。
唐苏一见,忙纵身跟上:“师兄,等等我!”
……
两人回到门派,已是黄昏时分。
沈泓将竹篓递还给唐苏,道:“去换身衣服再来吃饭。”
“嗯。”唐苏答应一声,抱过竹篓正要走,却听一个声音不期然响起:
“唐师妹。”
“哎!”唐苏答应了一声,抬头一望,却见叫自己的人,是赵浥。
要说这位赵公子,与生俱来一派高高在上的姿态。便是这走过来的几步,都透露着矜贵骄傲。他径直走向唐苏,目光斜斜掠过沈泓,却只作没看见一般。
唐苏见他走向自己,不免有些紧张,笑着招呼道:“赵师兄好,赵师兄找我有事?”
“找你半日了。”赵浥在她身前站定,眼神里添了几分柔和,“收了你的扇子,自然要给回礼。”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银香囊来,“拿着。”
唐苏忙道了谢,恭谨地接过。香囊小巧,做工却精致。镂空雕花,作的是浪翻鱼跃。略凑近些,便闻甘馨香气,沁人心脾。
“龙涎香?”唐苏认出那香气来,不觉一惊,“赵师兄,这个太贵重了,我……”
“我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的,你若不要,扔了就是。”赵浥道。
唐苏顿觉手里的香囊甚是烫手,只恨自己怎么就接了过来。
“对了,杭州城你很熟是吧?”赵浥又问。
唐苏老实地点点头:“嗯。”
“那好,端阳那日陪我去城里逛逛。”赵浥说完,也不等回答,直接就走。
“诶?”
唐苏满心惶恐,正想追上去拒绝。一旁的沈泓却先开了口,道:
“赵浥,端阳乃本门武试之期,你哪里都不能去。”
赵浥步子一顿,回身道:“我几时说过要参加武试?”
沈泓闻言,也不恼,只道:“好。你与我对上十招,若你赢了,就当你过了武试。端阳那日,随你自由。”
赵浥眉峰微挑:“话是你说的,可别后悔。”
眼见这般情势,唐苏忙上前去,拦在两人中间,赔笑道:“二位师兄有话好说,何必动手呢?”
赵浥笑了笑,道:“唐师妹,此人从未将我视作同门,教训我的心怕也是久存了。便给他这个机会,别憋坏了。”
沈泓闻言,应道:“你又几时将自己当作岫隐门弟子?”
这怎么还越劝越严重了???
那时那刻,唐苏想得到办法只剩下一个,她捧起竹篓,硬着头皮道:“二位师兄!要不先吃点杨梅吧!”
回答她的,是掷地有声的无情:
“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