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迢迢回神:“不许咬这个!”
乌恩搁下笔,对她说:“老师,爸爸给我做了滑雪板,我们去滑雪,老师也来吗?”
“滑雪?在哪里?”
小孩子一脸失落:“乌恩只在村口滑,大人们才能去雪山。”
“乌恩长大就可以啦。”
“那老师和乌恩一起去吗?”
路迢迢摇头:“老师不会这个。”
“老师,”乌恩拉住她,“陪乌恩去嘛去嘛。”
路迢迢拗不过他,点头同意。
乌恩的滑雪板是爸爸亲手打造的,选用白松木,马皮绳系出活扣,又用马的小腿皮固定在松木板下面。根据马毛的顺逆茬,下坡时减小摩擦,上坡时增大摩擦。
走出村口,撞上刚结束拍摄任务的摄制组。
见乌恩抱着滑雪板,摄制组一时来了兴致,找那日松借来几套,穿戴上,与小孩们一起在村口滑雪。
路迢迢兀自站在一边,身旁有踏雪声,陆远到她旁侧站定。
手上拿两块板,像拐杖样拄着。
“想滑雪吗?”他脸皮极厚,前一天做过的事,现在却当无事发生。
可见,酒确实是个好东西。
“我?”路迢迢抚着耳发,“不行的,动作太大,会把假肢甩出去。”
她两手一合,做了个冲天手势:“就像这样。”
十指像花一样绽开。
她在笑,脸颊的细小茸毛在雪地里闪着碎光,眼眸灵动。
陆远却是不理,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山峰,说:“你要想去,我给你做一个。”
“啊?”
他看过来,笑着说:“做一个滑雪板。”
“我可以吗?”她慢慢问他。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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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远在乌恩家门口打磨白松木,路迢迢坐在一边,捧着脸围观。
他用一把乌沉沉颜色的小刀,像削面样,轻巧削着白色木头,两头削尖,往上翘。
陆远看一眼她的假肢,竖起拇指比了比,而后将马皮绳穿进木板,留很长一截。
乌恩很意外:“叔叔,绳子为什么这么长?跟乌恩的滑雪板,好不一样。”
“这是给老师做的,当然不一样。”陆远笑。
“啊,我知道了!这样,老师也可以滑雪了?”乌恩很高兴,在雪地里转一圈,又打两个滚,从雪地里探出头来,说:“叔叔,你做的滑雪板真好,比爸爸的还要好!”
“乌恩!回来啦!”
乌恩姐姐忽然从屋里探出身子,白了他一眼。
“不嘛。”乌恩撅嘴。
“真是!”姐姐冲出来,抱起乌恩就走,一面还敲打他,“小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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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远把滑雪板放到地上,对她说:“试试?”
路迢迢慢慢伸出脚,轻轻踩在上面,陆远蹲下身,埋头给她系上绳扣。绳子转两下,绕到膝盖处。他手法奇特,打了两个结,滑雪板竟牢牢固定在她脚下。
她试着往前走,晃了一下,慌忙之中一把抓住陆远。
“陆远,我怕。”
他伸手,托住她的臂肘。
“慢慢来。”
他走在对面,牵引她步步往前。
“疼不疼?”他问。
“还好。”
陆远拉着她上到雪堆,塞给她一根木杆。
“左手握住上面,右手勾在中间。”
他给她示范。
“滑下去的时候,重心在后面,身体压低,木杆保持平衡。”
路迢迢频拭手心的汗。
“紧张了?”
她点点头,伸出手心,央求说:“陆远,你可以拉着我吗?”
陆远低头看去,愣了愣。半晌,他摇摇头:“迢迢,你自己来。”
路迢迢脸皱成一团,哭丧着妥协。
她伏低身子,一狠心,咬牙闭上眼。
“把眼睛睁开。”
她气极,瞪了他一眼。
就这一晃神,滑雪板自雪堆上滑下,她保持着陆远教给她的姿势,看着自己落下去,目光呆愣。
“陆远——”
她惊声叫。
余光里的景致飞速后撤,转瞬间,她到得平地,安然无恙。
陆远跟在后面跑。
她一把抓住他,看过来,双目微红:“陆远,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很厉害。”他笑。
那天的半下午,路迢迢就在和煦日头下,一遍又一遍,爬上雪堆、滑下,再爬上、再滑下......
陆远伴在身边,欣喜着,也克制着。
好似时间静止般,将快乐永恒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