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门外响起令人心烦的脚步声,但在一个人的心里已经激不起半点波纹。他像个会流泪的木偶,四肢躯干都是死的、麻木的,只有一双眼睛不停地往外渗露着悲伤。
他握着弥鹤的手,已经被传染得僵冷,仍紧紧地握着,似乎愚蠢地相信,自己将她捂暖和,她就会活过来。
阿炎、阿田请来的大夫站在一边,眼神互相交流着,不知是走还是留,走的话有些没人情味,留的话又毫无意义。
皇帝和皇后赶到,在门口看见了干站着的花政,免了礼数,问:“这是怎么了?”
花政无奈道:“欲渡除了大夫,谁也不让进。连我都只能守在门外。陛下……”
皇帝道:“朕与她也曾是朋友,必须进去看看。”
皇后对他道:“我不方便进去,就在门口等着罢。”
皇帝走进房间,脚步很轻,不知道开口说些什么,站在花欲渡旁边,手放在他肩上,他目光却是一点都没移动一下。他怀里的弥鹤虽然僵直,脸色却依旧红润。舒展无忧的眉,结了霜的睫毛,圆圆的鼻尖,唯一毫无生气是灰白的嘴唇,紧闭着,隐埋了无数尘封的心事,看起来不像是在睡觉,而像是为了尊严而赌气假寐。
“欲渡……”皇帝深吸一口气抿抿嘴唇,道,“她看到你这个样子,会难过的。”
这句话让一直默然流泪的花欲渡霎时控制不住,眉眼蹙成一团,唇齿变得狰狞起来,他在拼命忍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气息于是都是颤抖的。
皇帝看着他这样眼睛也红了,眨了眼睛将眼泪扼杀回去,道:“想哭出声就不要忍着。”
花欲渡摇头,直着眼道:“不,我不能哭……”伸手三下两下抹掉眼泪,“她一定是在逗我玩。对不对?上次就假装不认识我,这次又假装死掉……为什么她总在骗我……”
皇帝搂住他的肩膀,道:“对,她只是睡了一觉。”
不知为何,说完这句他突然想到了花欲渡从小就没有娘亲,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跟年幼时的他说过一句“娘亲只是在睡觉”。现在一个好朋友为自己而死,他不禁更加同情起花欲渡来,同时也想到了自己:母妃几年前也去世了,现在自己也是失去一个朋友,更是失去一个喜欢的女子。
眼眶里泪光闪烁,感慨弥鹤的有情有义。
阿田、阿炎在外面垂头无言,房间死寂得像个冰窖。忽听得一阵悠长的尺八声,乍起的风摇动了檐下系着青绳的铜铃,一个身着道服的姑子走到院子中,门子都没看清她是如何进来的。
“这位羽士,有什么事么?”花政礼貌地问。
姑子行礼,道:“来带已逝之人归去。”
花政讶异,道:“可是……她的家人还没有通知到,要带向何处归去呢?”
姑子道:“她哪里有什么家人,不过生来一人,归去一人罢了。”
“小儿任性,恐怕难以说动。”
“无妨,他听了我的话会答应的。”
姑子走进房间,见了皇帝也是没有惧怕的,到了榻边看了眼花欲渡,淡淡地道:“我要带她走。”
花欲渡木木地扫了她一眼,道:“你是什么人?我不要。”
她问:“公子想她活过来么?”
他的眼里像子夜后注入旭光的黎明一样,满有云开见月明的色彩,刷地抬起头,屏住呼吸。
她继续道:“假如想她活过来,就让我带她走。”
皇帝一脸迷茫,花欲渡不自觉地摇头:“你要带她去哪里呢?”
“回家去。”
“家在哪里?”
“你找不到的地方。”
花欲渡头摇得像拨浪鼓,坚定地道:“我不要,你是个骗子。除非你现在就能让我看见她活过来。”
姑子叹了口气,道:“你在身边,她如何能活过来……罢了,罢了,我也知道她命定必有此劫。我给你两个选择。”
花欲渡问:“什么选择?”
姑子平静地道:“第一,我将她救活……”花欲渡的眼睛登时有神,“但你们之间的记忆都不复存在。你将不再认得她,她也不会记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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