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桑历392年,北燕大举南下,分三路入侵位居中原的云桑王朝。
在西辽的暗助下,不到四年时间便攻下了云桑半壁江山,破了帝都紫薇城,半数皇室宗亲沦为俘虏。
社稷崩、宗庙毁,云桑王朝遇到了数百年来最大的浩劫。
鹿鸣镇位于北燕、西辽和云桑交界处,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但被西辽窃据百年,累世经营,早已根基稳固,北燕和云桑鞭长莫及,便也只能由着去了。
鹿鸣镇最大的客栈叫鹿北园,是个方方正正的大院子,沿四面围墙盖着一溜儿低矮客房。
前边摆着方桌条凳供食客们打尖,后面是马厩牛栏,用来停车寄放牲口等。
此刻正值晌午,过往客商都聚在院中的凉棚下吃饭。
大门外忽然传来喧闹之声,众人不由回头望去,就见一队北燕官兵嘻嘻哈哈地进来了,看那阵势足足有百人。
掌柜早带着几名小厮过去接引了,为首的百夫长大声吆喝着,吩咐他们准备房间和酒菜。
只听得车轮滚滚,十余名士兵将一辆巨大的囚车推进了院子,车中坐着数名衣衫褴褛、风尘仆仆的女子。
掌柜一边招呼武官们,一面命小厮领着士兵将车马往牲口棚赶去。
食客们对这等事早就司空见惯了,反正在西辽境内,倒也没有什么忌惮,都不约而同地望向囚车里的女子,暗自猜测着她们的身份。
能被押往北燕王城的可不是普通囚犯,应该是云桑的王室宗亲。
陆陆续续快一年了,鹿鸣镇的百姓和过往客商都算是大饱眼福,那些原本养在深宫的嫔妃贵人公主皇子以及郡主王妃甚至包括云桑帝后,全都沦为了北燕的俘虏,坐着囚车一路途经鹿鸣镇,渡过沉沙河,被押往了北燕王城盛宁。
囚车被推到凉棚前的空地上,十来名士兵立刻围了起来,武官打开囚车后,他们将依次出来的女子们一个个用绳索串了起来。
这一路跋山涉水,原本不食人间烟火的娇花嫩蕊早都变得枯萎衰败,哪里还能看出半分之前的荣耀和高贵?
角落的一张方桌前坐着两人,一个窄袖白衫的少女,背影挺秀,长发高束,头上戴着顶宽檐垂纱笠帽,背对囚车而坐。
她面前坐着个暗红劲装浓眉大眼的负刀青年,眼神越过少女的肩,紧张地盯着囚车中出来的的女子。
直到所有人都被绳索串起,他才收回了眼神,轻轻摇头道:“没有!”
“怎么会?”少女诧异道:“北燕过境是要跟朝廷上报的,舅舅的消息绝不会有错。”
她悄悄侧过头去,看到士兵们推着空荡荡的囚车往后院而去。
一时情急,她忍不住想起身去找,那青年面色微变,横过手臂挡住她道:“大小姐,且慢……”
他神色怪异,目瞪口呆地遥望着大门口。
少女满心忐忑,却是不敢回头,只能巴巴的望着他等待答案,她心头越来越乱,桌上扣着剑鞘的手指松了又紧,紧了又送。
最后进来的是一辆轻便小车,停稳之后,跳下来个风尘仆仆的小丫鬟。
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这俘虏不简单啊,有车坐还有人侍候?
青竹帘后闪过红裙一角,小丫鬟忙伸手去扶,待那红衣倩影完全暴露在眼前时,众人都不由得深吸了口气。
那少女约莫十六七岁,雪肤花容,黑发如墨,身姿婀娜,肤如凝脂。
头顶艳阳高照,将她的红衣金钗都映的光艳夺目,那种恣意绚烂的美甚至让人忽略了她半旧的衣裙和略显凌乱的发丝,也忽略了她麻木而呆滞的眼神,甚至连她额角上狼狈的细汗都变成了煜煜生辉的珍珠。
士兵们并没有拿绳索去捆她的手,甚至连那个方才还趾高气扬的百夫长也变得恭谨起来,走上来亲自安排她的饮食起居。
大概早就习惯了这样被人围观,她的目光淡然镇定,面上神色不辩悲喜。
“你们先护送公主下去休息吧!”百夫长回头吩咐道。
那少女也不说话,提线木偶般任由他们摆布,在众侍卫的护送下绕过凉棚往后面的客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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