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而今,偌大侯府仆众成群,但主子却只得表哥和她两个。亦不知是为了同姨父怄气,还是不开窍抑或心气高都瞧不上眼,反正表哥绝口不提婚娶之事。
连今上念他乃功臣之后,特给他赐婚范阳卢氏家主嫡女——
名冠天下才貌双绝,求亲者踏破门槛,仰慕者无数的大家闺秀卢小姐,他都毫不犹豫予以拒绝!
去岁已过弱冠之年的人,不爱美人,不喜风&月。每日里独痴迷兵书,专攻武学,习研兵&器。不见半分儿女情长的心思。别说娶妻了,通房都不肯收。
然身为侯府世子爷,路家唯一的嫡子。传承香火,绵延子嗣是表哥不可推卸,责无旁贷必须要做的事!是以,姨父才日益忧心。只心中有愧英雄气短,也不敢催表哥。只一封又一封的给她传家书,催她帮着劝。
路恒听了她的话,但笑不语。只兀自将煮好的茶水,分入茶碗。又给表妹也分了一碗,将这小一号的茶碗,连同荷叶形的花口盏托一并推到她面前。
柳寄月见他这副情态,心知,他一若以往压根不以为然。唉,表哥自来是个有主意的,除非他肯,否则他不愿意的事谁又能勉强他分毫!
柳寄月小口啜茶望着路恒忍不住就想叹气。
眼前人墨发高束,鼻梁英挺。凤眼薄唇,面如美玉。实在好看得很,俊逸非常。若非他们自幼一块长大,她一直当他是哥哥。不然,她怕是就要爱上他,心仪于他。
天晓得,表哥若要是收敛住那一身戾气,就若此刻他对她这般形貌,如是清贵闲雅,温和无害的出现于人前。那么单以表哥这丰神俊秀,尤胜潘安的好皮相,怕不是这京城里云英未嫁的闺秀们,皆要芳心暗许平生了相思。
可惜……
外人眼里表哥就是个玉面阎罗,一身杀戾气,怕是连鬼都要惧他三分!
路恒吃了两碗茶,便起身离开。步出院子前,没来由的他往花园的方向瞥了一眼。脑中莫名浮现出那张干干净净,却满是惊吓之色的苍白小脸,和那一对大大的,仿佛被逼进绝境的小兽一般黑湛湛,又水蒙蒙的眼瞳子。
路恒皱一下眉,恢复一贯的冷酷面色,折身大步行出院子。
※
这一年的寒食节,侯府没能击鞠,举办马球比赛。因为就在寒食节的前两日,北地传来噩耗——
镇国侯路瑀不幸遭北夷细作暗算,为国捐躯。
一时间侯府皆缟素,一派哀容。
柳寄月连连痛哭了好几场。
世子爷没哭,只是人益发阴沉,行事益加乖戾。一双凤眸似淬了北地极寒的冰雪,凉飕飕兜着凛冽而凌厉的寒意。侯府仆人莫不小心翼翼,谨小慎微。生恐被揪了错处遭到发落!
因路途遥远,又近春末气温一日高过一日。实在不宜扶棺远行回京。镇国侯遂由近旁的心腹将士们直接安葬在了北地。
皇上功赏,追赠其为护国公。其子路恒袭爵,仍封侯爵。只除却侯府原有的封地,皇上又另赐他一块封地。并赐予他免死金牌——丹书铁劵。
至此,侯府世子爷路恒,正式成为了侯府的小侯爷。
因那拨北夷乱军已被尽数歼灭,暂无战事。皇上恩准他在京丁忧。视北地情况再行调令。而路瑀的军权由他账下的昭安将军张立昆暂代。至于路瑀的妾室及其庶子庶女,因长年在北地生活已在北地生根。现下路瑀一死,他们更不可能回京,回到侯府。
路恒那魔星,他们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好好的日子不过,自找没趣往人刀口上撞!更何况京城的侯府,路家的荣光从来都不是他们的!对这一点,他们很清楚。
那一切都属于路小侯爷!
他们争不过,也抢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