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三两学生正在操场上追逐嬉闹着。
从童年起,梅婧生活中除了体操便再没什么别的内容,这十几年来,她更是从未体验过正经的校园生活,所以现如今手里唯一握着的,也只有体校中那一纸没什么太大用处的中专文凭。
然而如今的她已经十九岁,自然不会去做那种重返校园的青天白日梦。她只不过是有些好奇,正常的校园生活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梅婧?”
梅婧循声回首,只见纷飞布料后的夜生睡眼迷蒙、头发蓬松,洗得泛白的灰色背心上还起着皱儿。他的脸上还挂着水珠,显然是一副刚刚起床不久的模样。
于是她有些拘谨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夜生放下了手中那颗才咬了两口的青涩苹果,“大下午的,你怎么在这里?”
“我今天是晚班。”
“这样啊,我原还以为这幢楼里,就我一个人要上晚班……”
从丁桂的嘴里,梅婧知晓了夜生是在一间夜场工作。
虽然她对此没有半分轻视的意思,但当夜生无意中将他们二人的工作比肩的时候,梅婧还是感到了一丝不舒服。
她是要晚上出去工作。
可她却不是他们单位里那些需要卖笑维生的小姐。
“我回去了。”
“行,晚点被单干了,我帮你送下去。”
梅婧顿住了脚步,“不用,我自己来取就行。”
“没事。”夜生揉了揉眼睛,他的瞳仁很干净,浸透着纯粹的坦诚,“我经常顺手帮他们把衣服带下去,都是举手之劳。”
如此一言,再推脱反而显得做作了。
怪不得楼下和人没什么话的郭大爷总是对他一副好脾气,丁桂也总会给他点的餐食里多加点配菜。
就像身上平白地添了这么个疤痕,他竟也没对自己怀有敌意,反而客客气气地以礼相待。若是换作自己,可不一定能做到这样洒脱。如此想来,倒是自己一直以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太过小心眼了。
梅婧转过脸去,眸光盈盈地望着他。
“那谢谢你,下回我请你吃饭吧。”
这回倒是夜生怔住了。
只见他捏着自己的衣角,和大姑姑家那条看门的小花狗一般直勾勾地望着自己,让人看着都没法忍心拒绝。
“真的?”
“真的。”这回倒轮到梅婧粲然一笑,“等你想好了去哪,拿被单下来的时候告诉我,也算是我替从前的过失给你赔个不是了……”
夜生小时候在山里贪玩。混泥打滚,爬高上低,摸过鸟窝中的蛋,也捅过槐花树上的蜂蜜巢,身上自然留了不少大大小小的伤疤。
唯独小臂上的这一块,来的意外,留下的模样也算不上难看。
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姑娘留在他身上的,他一直记得。
可他却从没想过,在这座车水马龙的城市里,他们竟会狭路相逢,还成为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而在认出自己后,清清冷冷得和盆水仙花儿似的她不但会道歉,会愧疚,还说想要请自己吃饭。
梅婧窈窕的身影早已在楼梯口消失不见。
夜生的唇角却无意识地微微上扬。
一起床就撞到了件美事,这么想想,落块疤印在身上倒也不算是什么坏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