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她阿娘的院子两个月没人住,也没人打扫,姜梦同简单收拾了一下,和彩玉住了进去。
彩玉嘴巴翘到天上去,忿忿不平道:“小姐,姻缘乃大事,你怎么可以这么随便?”
姜梦同扫视着她阿娘的房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难道以为嫁给了爱情,就真的嫁给了爱情么?她阿娘当年不顾一切,以为嫁给了爱情,如今落得如此光景,又有什么好说。
姜梦同对这房子其实并不熟悉,她六岁时离开,再没回来,如今也谈不上什么熟悉,什么陌生。
梳妆台上的铜镜落难了灰尘,姜梦同抓着袖子,将它擦拭干净。镜子里映出她的脸,白皙的脸上嵌着精致的五官,是第一眼的美人。可仔细看来,除了一双狐狸眼,哪一处都不像她阿娘。
彩玉趁机夸她:“小姐生得真好看。”
姜梦同将铜镜盖在桌上,语气平淡:“好看也好,不好看也罢。”
彩玉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
在这国公府里,还有一处院子对姜梦同脸讨论得着急上火。
“母亲,那个狐媚子,那双眼生得和她娘一模一样。”说话的正是姜梦芸,语气里有三分嫉妒,七分的不屑。
坐在她对面的妇人,正是姜国公夫人徐氏。虽然已经年过三十,但保养得宜,风韵犹存,只是姣好的容颜因为咬牙切齿有些狰狞。
“狐媚子,惯会勾引人。”徐氏对曾经失过丈夫的心耿耿于怀,每每想起,便对疏月恨得牙痒痒。丈夫娶了一个青楼女子入府,曾让她丢过多少年的脸。好在这场战争,她胜利了,无论是最后活着,还是丈夫的宠爱,她都赢得了胜利。
“唉,不过长得再勾人,也要嫁给一个变态了。”徐氏拿起帕子擦了擦脸,又回到那副雍容华贵的样子。
姜梦芸哼了一声:“便宜她了,还是个王妃呢。一个□□的庶出女儿,却能当上王妃,这可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份福气曾经是姜梦芸的。
穆王一个飞镖,砸中了姜国公府。姜梦芸哭着喊着不愿意,徐氏更是天天一哭二闹三上吊。可圣上的旨意,谁敢抗旨?
姜国公着急上火的时候,一念之间,瞥见了路上的一株花,那花是他曾经的爱妾所种。
而他的爱妾,曾为他生下一个女儿。
一切迎刃而解。
姜国公禀告了圣上,只道自己的大女儿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算命的说,不适合嫁入王侯之家。他还有一个小女儿,也正适龄,可作穆王妃。
一个庶出的女儿,圣上自然不悦,却也同意了。他已经老了,这个儿子却依然不省心,他需要找一个人,来关照这个儿子。
就这样,穆王娶亲的消息传开,不少人家松了一口气。
再一打听,姜国公府的二小姐。
这是谁?
面面相觑,无人知晓。
只有少数记得旧事的,摇了摇头,叹了叹气,没有说破。
不止他们没听说过姜梦同,姜梦同也没听说过穆王。
彩玉听说了自家小姐要嫁人了,一打听,穆王竟然是个这样的人。她一咧嘴,哭着向小姐骂老爷。
“小姐,那个穆王,不是什么好人,难怪老爷要让你嫁呢。”
姜梦同笑了笑:“或许吧,传闻而已。好了,别哭了,你跟着我嫁过去,就是王妃的贴身侍婢了,身价水涨船高呢。”
彩玉破涕为笑,又哭又笑:“可是小姐,万一那个人真如传闻中所说,小姐可怎么办?”
姜梦同给她擦眼泪:“那就小葱拌豆腐,顺着拌一拌,逆着也拌一拌。”
姜梦同擦干净她的眼泪,拍了拍她的手:“好啦,东西你都准备好了么?”她今日要去祭拜她阿娘。
姜国公的晚点一晚就晚了好几日,姜梦同只好自己去了。城外李家庄,又是新坟,应当好找。
李家庄就在长安城外,比云水观近了一半的路程,因而只花了两个时辰。
李家庄旁边便是一片墓地,姜梦同下马车,一眼便看见。彩玉扶着她下了马车,挎了一个竹篮子,里面装着一些纸钱蜡烛之类的祭拜用品。一大片的坟地,有的坟头长满了草,有的还有人祭拜过的痕迹。姜梦同一个个新墓碑看过去,在边上找到了她阿娘的。
姜氏妇疏月之墓。
姜梦同取了纸钱,点了两根蜡烛,又满了一杯酒,喃喃自语:“阿娘,我来看你了。”
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又不知如何开口。
最后只有一句:“我会好好活着的,你放心吧。”
她们二人出门时辰早,祭拜过后,立刻返程,回到京城天色尚早。一天没吃饭,彩玉问道:“小姐,要不我们先吃点东西吧。”
姜梦同倒不是很饿,她想着彩玉应当饿了,便点点头,“刚才旁边有个小面馆,车夫,咱们倒回去吧。”
车夫应了好,正要调转车头,忽然从旁边路口冲出一匹疾行的马。两匹马相碰,马受了惊,带得车厢也东倒西歪,姜梦同不知发生何事。一阵左摇右晃,心都摇晕了才堪堪停下来。
这时候车帘子被人掀开:“哎哟,还是位小美人儿呢。”来人一双桃花眼狭长而微挑,嘴角和眉尾都是上扬的弧度,语气轻佻,浪荡子做派。
彩玉听不过耳,护主道:“你!你住口!”
那人眼神紧紧盯着姜梦同,姜梦同不甘示弱,回看回去。
他突然嗤笑一声:“有趣。”便放下了帘子。
又听得有人急急忙忙跑来:“王爷,王爷你没事吧。”
王爷?
姜梦同垂下眼,对方身份尊贵,若是不与她们善罢甘休,只怕要纠缠许久。她刚回来,不想生什么事端。
她正欲开口,却听那浪荡王爷道:“没事,庆安,送二位姑娘回府。”
彩玉小声道:“这人还不算太坏。”
姜梦同笑了笑,“或许。”
王爷派人送她们回了府,下了车彩玉一拍脑门道:“哎呀,应该问一问是哪家王爷的。”
她们都不了解京中形势,不知有几位王爷。
她们没了解的,总有人替她们了解。姜梦同前脚刚进房间坐下,后脚姜梦芸就来了。
“听说,刚才穆王送你回来的?怎么,这么等不及?”姜梦芸一脸的嘲讽。
穆王?她想起来了,就是她爹说的,她的亲事。彩玉也想起了这回事,看了她一眼,眼神委委屈屈,用眼神问她怎么办?
姜梦同不知这个姐姐是太闲了,还是晚上吃撑了,自己刚回来,她就知道了消息,连来得时间都计算得如此精准。
“姐姐,我们只是在街上与穆王殿下的马撞上,穆王殿下刚好送我们回来。姐姐不要担心。”
姜梦芸冷哼了一声,背过手,仰起胸膛:“谁知道呢?或许你是故意的呢?你和你娘一样,喜欢见到男人就往上贴。”
彩玉又想辩驳,被姜梦同制止:“姐姐说得对。”
姜梦芸鄙夷地看了她一眼,警告道:“不要叫我姐姐,你配吗?”
姜梦同恭恭敬敬:“大小姐说的是。”
姜梦芸一拳打在棉花上,咬了咬牙,走了。
彩玉不服气:“小姐干嘛事事都让着她?”
姜梦同叹了口气:“不然呢,和她争辩有什么好处呢?你觉得,谁会站在我们这一边呢?”
彩玉不说话了,在这里,没人会帮她们。她回来之前,曾经有过很大的幻想,今天的现实早就打破了她的幻想。她家小姐回来这么几天,老爷只来过一次,再没出现。
“小姐,咱们就不该回来。”彩玉郁闷地说。
姜梦同不置可否,不回来或许她都不会知道她阿娘死的消息,反正在这国公府里,她们不会有什么好日子,可是在哪里会有什么好日子呢?
第二天,皇上赐婚的圣旨便到了。日子定在下月初七,还赏了好些东西,连带赏了姜国公和徐氏。
如今已经二十八,九天时间,如此仓促。
彩玉又有话说:“九天能干什么呀,我越来越觉得,这个穆王肯定和传闻一样了,皇上才会急着让他成亲。”
姜梦同对此并不在意,她在道观这些年,已经修炼得淡然处之。接到回家的消息,当时开心是因为可以和阿娘长久相伴,如今没了阿娘,她好像也没什么盼头。无非是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钟。
皇上赏的东西徐氏并没有克扣,大约是不屑于,因而全部抬进了姜梦同的房里。姜梦同几乎没有见过这些好东西,她打开来看了看,还是很开心的。
以前在道观,因为没钱也没少受欺负,无论如何,有钱总是底气足一些。
在送她出嫁这件事上,徐氏也没有克扣什么,嫁衣首饰,样样都准备齐全了,甚至还替她准备了嫁妆。
无论如何,徐氏还是顾全大局,没有丢国公府的面子。
大婚那日,稍微有些冷清,因为她阿娘并没有亲戚,也没有相熟的人。宴请的宾客里,或许都没人认识她。
只有一个喜婆,叮嘱了几句,说了几句吉利话。
鞭炮锣鼓喧天,姜梦同坐上轿子,入了穆王成宣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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