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他先是一声哂笑,一番探究地看着我,眸眼深黑,“那你又是谁?为何在此?”
“我吗?”想想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叫晏宁,被人饿晕了卖到这里的,不知道该找谁说理去,家里有家人在等我回去,我不能在这里。”
“……晏宁,倒是好名字,家里都有谁?”
“家里遭了场难,就剩我了,可是醒来后遇到了我娘的闺友,她同我相依为命。”
“……这场难,看来很是惨烈……你恨吗?”不知为何,方才都一直目光深锁已经看得我很是疑惑的对面那人,在问到我是否是恨的时候,突然退坐靠回山石上,原本月光下看着舒阔的身姿隐入到暗中几分,看着像是有些颓退,又似是危险。因为我蹲着实在是比他低了些,所以感觉他低了下视线,又重看回我,目光灼灼。
“……”他看似漫不经心,却仿似很在乎的神态,一时间我不知如何作答。
“恨吗?”不知是不是因为我没有作答,他声音里似乎是挑衅,似乎是讥讽,冷冷地,或者是月高夜深我有种错觉,他有杀意。
“我……并不记得了,不管是那场灾难,还是家人……”这人一脸深究认真聆听的姿态,又有着好看的眉目脸庞,不知为何却让人有种感觉,很希望他相信我,“……其实我在晋霖的城郊醒来不过月余,很久的时间里不知道自己是谁,该怎么办,该去哪里,我只记得很冷很饿,快死的时候芸姨救了我,还说她认识我,她同我说从前的事情于今后无益,我觉得也是,明明不记得了,可是听说家人都已经没有了的时候,还是会感觉很不好……”
原本对着陌生人,这些话已是太多,絮叨着,连我自己也忘了,这人脸上的模样让人希望他能放下防备,又或许是我总觉他似有相识之感,“芸姨带着我一起生活,那场灾难是怎么样子的,我从前的生活,其实真的也一点都不想去想,已经失去的家人,再记起来也只是难过了吧……生活一直很清贫,而我勉强顾得眼前而已,只想无论如何再不要再体会最初醒来的那样。所以倘若想起从前,我不知道我会怎样,但如今,无论如何,我要回家,和芸姨好好生活,她是我现世上唯一的依靠了。”
“……你受了很多苦……”他的目光开始柔和,“既是这样想,便这样活着吧。”
“……”这句话很是奇怪,我却不知从何问起,“你又是谁?”
“……”他仍是看着我,又似乎是在想怎么回答这个问题,顿了一会说道,“本该是陌路人,但此刻却需渡你一程。”
我想他指的是帮我躲过外面的巡查和替我指路,心中顿感踏实不少,“你这么说,我很感谢,不过你到底是谁?”
“萧韶。”
“……”这人这么爽快地自报了姓名,却紧紧盯住我,仿似在观察,仿似在等什么,我反而尴尬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回答,“多谢您,不过可否麻烦指点一下,我得回听枫院。”
“跟紧了。”说着他竟已起身一身清冷转身径去,不知为何,我觉得他不似方才那般一身冰冷,拒人千里了。回过神他已走出十来步距离,我忙小跑追上,不期然他猛回身,“方才说,你叫什么?”
“晏宁,言笑晏晏之晏,安宁的宁。”
“好名字。”他并未回头,我只是看到他的背影,头低了低,似乎对我似乎自语般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