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和公公顺从地又回到自己的脚榻，目送梁璟出去，却还是不敢睡的。
他已经听到皇上梦中惊醒叫这个名字不下三次了。
今夜的月亮不够亮，有一大半都隐藏在云雾中，寂寥而吝啬地撒下一点点光辉。
他又梦到他的妻了，梦到她浑身是血地躺在一堆尸体里，呢喃着喊疼，哭着喊冷，他很想过去抱住她，却总是在即将触碰到她的前一刻惊醒。
他不止一次的想，五年前的那夜，他如果没有刻意的去忽视阿蛮那夜的异常，或者没有在做完之后就沉沉睡去，而是拉住了她，那她是不是就不会离他而去，天人永隔？
可当年若非阿蛮闯出的那一条血路，他们两个现在还会活着吗？
如果活着，他们会是如何的模样？
有时候他也会后悔，后悔拉着阿蛮走上了这样一条称王称霸的帝王路。
他知道他的阿蛮其实没什么太高的追求，有打仗的天赋却也没有成为天下兵马大将军或者一国之母的野心，有不算笨的脑子却也没有猜忌算计别人的兴趣。
她只想能够吃饱穿暖有钱花就行了，生出过最强烈的欲望也就是和他在一起，而只要和他在一起，那么周围是什么环境她其实都无所谓。
所以他常常心疼她，但她也只知道他对她很好，却不知他对她的好都是她自己争取来的。
因为他想，这世上恐怕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和阿蛮一样，仅仅为了能和他在一起不分开，就拿起刀剑跨上战马，成为他手下的将军，为他称帝称王之路披荆斩棘，扫清障碍。受再重的伤也不会喊疼，吃再多的苦也不会放弃，只会傻乎乎地对他说：“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永远无条件支持你。”
他其实知道阿蛮渴望的是能和他一起只做一对平平淡淡的平凡夫妻就好，但他的野心总是很大，让他不愿意甘于平庸。
直到阿蛮为她的梦想死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阿蛮这个人，再也不能听到她的声音，感受她的温度……再也无法将她拥入怀中。
那一刻，他真的后悔了，他想，一辈子当个普通人似乎也不错，至少爱的人不会因他受伤、因他吃苦、因他……而死！
可惜一切都晚了，他的爱人他的妻终究是因为他的野心而死。
随后他开始不惜一切代价地想要完成他的野心，他想，或许当了皇帝之后他就能快乐了呢？
毕竟，这不就是他一开始的目标。
可当他真的坐到这属于九五之尊的宝座上时，他却心若止水，没有快乐的感觉，反而被一股铺天盖地地孤独席卷，剩下了完成目标没了追求的空荡。
其实也还是有的，他想那就为阿蛮报仇吧。
他虽不是什么容忍不了有功之臣的肚量狭小的帝王，但谁让镇北军是当年促使阿蛮死亡的直接凶手呢？
所以崔澄的军权，他才要夺，他要为他的妻报仇。
但若仔细想想输赢好像也不是太要紧，输了他就能去早一点儿陪阿蛮，赢了，他就只能耗在这皇位一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