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搁了大半天时间,本打算明日启程,谁知她竟烧了起来。
此行未带御医,只得去城里请了大夫。大夫诊得她是长久未出门,天寒风大,感了风寒。
钟庭玲兰喝完药便睡了,再醒来时天黑得彻底,屋内烛火不多,她睡眼惺忪,见白佥事笔挺地站着床几米外。若她之前未见过白佥事,定以为自个儿已在天上,眼前人是人间难寻的天上仙人。
“白佥事真是坏透了。”
真是坏透了,对她一直冷冰冰的,尤其是出宫之后,一些该有的礼节也随他的心情给省了,还拿她当诱饵,害她过得提心吊胆的。
这话软乎乎的,声音不大,但屋子更静,白佥事自是听了个全,他本就清冷的神色更为吓人。
旁侧正选着果饯的菱柳听到这话,吓得手上没了动作,脚上快步过去跪到了床边,“娘娘真是烧大发了,白佥事又是派人请大夫,又是安排抓药、熬药,这睡前还过来探望娘娘,娘娘莫不是身子好些了,说个反话逗咱们开心呢。”
菱柳这丫头是真怕白偱恩,平日在钟庭玲兰面前伶牙俐齿的,在白佥事面前就是那夹着尾巴的猫儿。
钟庭玲兰也醒过来了,明白自己说错了话,顺着菱柳给的台阶嗯了一声。
“既然娘娘已无大碍,明早便启程。”
说完,白佥事离开了房间。
钟庭玲兰被气得不行,你看看你看看嘛,他不就是顺着自己心情对她行礼,一惹到他,连句臣告退都没了。
钟庭玲兰一开始还觉得白佥事不拿自己当外人,后来越发察觉不对劲,其实他就是不把钟庭玲兰当个聪明人,锦衣卫的事情不瞒她她也不太懂。最后,钟庭玲兰识趣地干脆不去听他与下属的对话,只管好自己。
她一路睡到了良坞,经过几日奔波,马车坐惯了,最初的眩晕感也减少了。
良坞兴佛,街上佛家饰品多,不缺人挎竹篮去寺庙。
菱柳爱凑热闹,钟庭玲兰对这类东西感兴趣,最后她与白偱恩说想去良坞的寺庙求北沂帝业千秋、政通人和。
白佥事心里明了她是坐马车坐得无聊,找个他难以拒绝的理由清闲一下。
“娘娘心系天下,自是随娘娘的心意。”
寺庙不允许进轿,钟庭玲兰还算轻松,菱柳累得气喘吁吁,爬了一半台阶后,钟庭玲兰便不用菱柳搀扶,因为她比自己还要慢。
好不容易到了门前,菱柳身子往她那边挪了挪,怨声道:“主子,这台阶未免多了些,来这里心有诚意便可,何须搞这些事情。”
钟庭玲兰食指轻点菱柳的额头,“不许对佛祖不敬。”
白佥事尊重佛但不信佛。而钟庭玲兰主仆二人相信,她二人上了香,虔诚地跪着祈求佛祖保佑。
白偱恩见钟庭玲兰双手合十,长卷的睫毛微微动着,嘴巴不出声却在不停地一张一合。白偱恩心想,若真有佛,倒也难为佛祖要听这么多愿望了。
寒风吹入大堂卷起她的发,冷得她打了个寒颤。
菱柳扶着钟庭玲兰起来,起来后她又双手合十向主持行了礼。
“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转身,白佥事一袭白衣站在庙堂,天色苍茫,他如翠松,似玉山,立于世间,温润儒雅,样貌艳艳独绝。
被他的模样迷了心窍,忘却了锦衣卫的心狠毒辣,钟庭玲兰双手合十,对他稍稍弯腰,虔诚道:“愿白佥事曼福不尽。”
白偱恩望着她,似相隔山海,片刻后,他缓缓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