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的生日终于到了。
罗思嘉捧着蛋糕,看着燃烧的蜡烛一寸寸缩短,直到彻底没入乳白色的奶油中,她才终于回过神来,随手就把蛋糕给丢在了一旁。
松软的奶油在木地板上拍出一片污渍,而她靠在床边,伸手便能碰到床头柜前的香烟和酒——那些都是霍家大少爷送的,进口货,上头一排英文,是她看不懂的标识。
寂静的房间里,老旧的收音机次啦啦的响,好不容易等着信号好了点,却是一段播报某地又沦陷了的消息,实在是扫兴。
罗思嘉点了一根烟,睁着迷蒙的双眼去看那飘起来的淡蓝色烟雾,烟雾罩住她那张略显憔悴的脸,恍惚中,她就好像是看到了自己,飘飘忽忽,如同无根的浮萍。
制好的新旗袍已经送到了,是她喜欢的颜色,黑红相间,像是鲜血铺开的颜色,就是俗了点,但她喜欢,这就足够了。
外头忽然有人敲门,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姑娘,时间快到了,您这边怎么样了呀?咱们也该走了……”
罗思嘉懒洋洋地哼了一声:“就来。”
掐灭了烟,罗思嘉换上那件黑红相间的旗袍,贴身的款式衬得她曲线更加诱人,她就像是黑夜中盛放的一朵艳丽玫瑰,起码要砸个一千块才能叫她出去走一趟。
也不用问,砸钱的那位便是霍大少爷。
除了他,还有谁能为了一个低贱的窑姐儿出这么多钱?
不值当。
女人的腰肢就像是水蛇一样摇摆,雪白的腿在侧面若隐若现。
她浑身散发着诱人的气息,常年游荡在烟雾缭绕的欢乐场,遍地都是肮脏的腐臭味,她在恶鬼的笑声中坠入无尽深渊。
自打她被当做一个物件卖到了窑子里,那时,她就已经死掉了。
存活下来的只有一具破败的躯壳,反正这世上也没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东西。
一推开那扇门,罗思嘉便瞬间感觉到自己身上落了一层又一层的污浊目光,屋里燃烧着的淡香变成了腐臭,霍蕴和就坐在正首的位置看着她。
她走过去,对方便十分自然地拦住了她的腰肢,低声在她耳旁说着悄悄话:“之前说让你早点来,结果你还是不听话,迟到了半个小时,你说,今天晚上该怎么罚你才好?”
罗思嘉看着那张套了人皮的脸,似笑非笑:“你爱怎样就怎样,我哪儿能左右你霍大少爷的心思。”
说着,她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周围的人。
若是换了其他场合,怕是那些下流的眼神会一直黏着她不放,但这次碍于霍蕴和的身份,满桌的人都当做没瞧见这一幕,说的说,笑的笑,只有一个留着胡子的中年人表情不是很自然,猛地灌了一口酒,然后把头转到了一旁。
罗思嘉心中冷笑,两只手却还是圈着霍蕴和的脖子不放。
在场的都是老熟人了,只有那个中年人是头一次在这种场合出现,不是因为他不贪恋美色,而是害怕被人带出来以后,看见在场的还有什么让他不敢看的东西——比如罗思嘉这个人。
罗思嘉知道为什么对方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
半年前,她突然从那个找到她家的老妈子口中得知自己真实身份的时候,就好像是晴天霹雳一般,让她整个人都傻了眼。
在她的记忆中,父亲这个词是模糊的,哪怕她尽力去想象、去描绘,也都没办法为脑海中的‘父亲’多丰富一些五官。
可是某一天,却忽然有人告诉她,其实她应该见过她父亲的,比如说在报纸上。
但是那个给了她一半生命的男人是不可能承认她存在的,即便现如今养在他膝下的是下人的女儿,他也不会承认这件事,反而要千方百计封了亲生女儿的嘴,把这个秘密永远藏在黑暗中,谁也别想把它揭露。
因为罗思嘉是欢场里的女人,而他是有身份地位的大老爷。
他不能有这样一个污点存在,所以他宁愿将错就错,继续养着当初被故意换到身边的小姑娘,那才是他的“亲生女儿”,不是罗思嘉,也绝不可能是她。
但这其实都已经不重要了。
罗思嘉依偎在霍蕴和的怀里,脸上笑容比任何时间都要灿烂,她不介意自己会喝到烂醉,更比介意那个男人看着自己这样下贱的模样,心里会不会有什么厌恶的想法,她只想让自己高兴。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罗思嘉在卫生间里重新补上了嘴唇上的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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