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要解决的事情非常琐碎麻烦,对于没有资本的一方而言,因宣泄情绪而签下离婚协议是鲁莽的行为。
简无虞拿起笔签下的不是她的名字——她甚至还不知道自己叫什么。
中年男人从嘴里抠出纸团着急地展开,沾着口水的A4打印纸皱皱巴巴,但那三个字依然显眼,他的神色瞬间僵硬,迅速涨红,像是谁狠狠地甩了他一个巴掌。
女方签名:“你大爷”。
他气得火冒三丈,一抬头见看到简无虞从床上捡起了一把刀又瞬间吓傻住了,刀很亮,在床头灯的光下反射着凌厉的光,他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往后一跌,屁股不停地往后挪:“你,你干嘛!”
简无虞拿刀指了指男人,刀尖直直对着男人的鼻尖,见他吓得一动也不敢动神色惶恐地盯着她,她忽然笑了一笑,那笑在昏暗的灯光中显得有些森寒。
“出去。”她声音却很平稳,“趁我现在手不滑。”
简无虞向来不计较自己的死亡原因,因为身体本就已经死过,因为警察负责破开案件,因为她要经营下一段人生,没必要、没义务也没有时间去回顾。
简无虞的人生完美地诠释一词——“流浪”。
她捡拾他人丢弃的身体得以有片刻停留,然后又被命运驱逐出主人的房屋,去哪儿不是由她决定,要看谁又弃了屋子能容得她借宿一时。
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
没有过去是因为失去自己的记忆,没有未来是因为只能活一年。
如果最多只能活一年,对于简无虞而言,有很多事情都做不了,比如谈一场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比如把一年级的学生带到毕业,比如续签来年的劳务合同。
也比如不会为未来的旅行提前定下机票,也比如在新年时只能沉默地听着家人们说“多热闹啊,明年我们还要一起聚,团团圆圆才好”。
简无虞甚至不会和朋友约定一起出去逛街,哪怕只是明天,哪怕是一个小时后见面,她总是微微笑着,说: “我不知道来不来的了,迟了就不用等我。”
“啊?你有事吗?”
“没事。”
朋友不明所以,总是抱怨:“扫兴!不想来就别来嘛。”
简无虞从不迟到,所以如果这个守时的姑娘迟到,那说明再也等不到她了。
她没有长达一年的友谊,也没有超过一年的亲情,所有旧的过去都把她当成了其他人,而新的未来也只有一年的保质期。
“新交的朋友马上就死了。”
“刚和好的家人马上就死了。”
“刚谈的女朋友马上就死了。”
简无虞设身处地,认为还是不要用自己短暂的生命去建立新的联系,以免连结断裂时,给他人和自己都带来不必要的伤害。
新年也好,情人节也好,吃年糕吃粽子也好,和这些人在一起都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下一次即使再见面,他们也不知道她是谁,她也不能提起。
世界照常运行,只有简无虞本身的存在不断地被抹去,刷新,复活,像是出了bug的存档。
所以这样的人,一定不能对生活有所贪恋,也不能对死亡有所期待。
这个世界惩罚她,让她成为那些轻易放弃她所渴求的一切的人,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轮回永不结束。
自杀,对简无虞而言,如在沙漠中快要渴死的人面前把水倾入沙子,像是当着快要饿死的乞丐的面用脚碾碎面包,也像是——自杀本身。
她所梦寐以求的,被人弃若敝屣。
但边伯贤的出现——她也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契机,一个人类,更新了她所知的一些规律。
她一次又一次地见到他。
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一次又一次。
因为同一个人死去三次是一件非常神奇的事情,尤其对简无虞而言,她的人生有太久被划成彼此没有关联的小段,现在有三个小段——四个都被联系在一起。
所以因此,她要回顾过往,怀疑边伯贤。
不管丈夫在耳边咆哮怒骂——他一直站在墙角那边对着她叫骂但又不敢靠近,简无虞提着把蹭亮的水果刀一边检查自己的身份证、银行卡和手机等。
中途丈夫骂累了,骂人就是要看对方生气,一直对没有任何反应的人恶语相向是件无聊事儿,于是他撂下一句“你给我等着”,气冲冲地摔门走了。
简无虞没搭理。
还等不及她细细地将自己的身份琢磨透,手机响了,等挂完电话,简无虞把水果刀插回厨房的刀座。
本章节尚未完结,共3页当前第1页,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