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云也道,“是,大嫂不愿意就不去罢。”
说是带小微做衣裳,因为锦屏脸上不好看,硬是拖过了几天。
新云私下里问她。
“你怎么好像一下子沉住气似的,我还当你要哭呢。”
“那样子不好看。”
小微不好意思的笑,“我是忽然觉得的。像我妈那样,要么呆呆的,要么使起性子来,脸都不好看了。”
她双手握住自己的脸,掌心触到年轻鲜嫩细腻的肌肤。
“女人老的真快,我记得小时候我妈,很秀丽的,又静,像卷国画,要说有多夺人眼目,也不觉得,就是能吸引人看下去。”
新云这一回是畅快的笑出来,“看不出你有慧根的,说了一堆我听不懂的话。”
“你这样美,自然不明白。”
“我美?”
“是呀,你是生动的美,流动的美,我没见过你生气,不过你生起气来一定也很美的,骂人的时候,哭得时候,一定也很美的。”
她没好意思说自己画了许多张的新云,都藏在抽屉里,无人的时候就同她说着话,一句递一句,总也说不完的。
新云伸出一根手指划在脸上羞她。
“你妈还怕甜言蜜语的人来骗了你,你看看你的嘴,抹过蜜呢,放你出去,你能骗了人家。”
小微抱住新云的胳膊,亲昵的蹭着她。
“三婶,我说得都是真心的。我觉得你好美。”
“我真怕你怕了你妈,被她锁在这个大院子里,往后嫁去另一个院子。小微,那日子一眼就望到头了,一潭死水,什么脏的臭的都混在里面。我想叫你走出去。”
“我才不怕她呢,她根本出不了门。我不一样,”
想起学堂里年轻人脸上洋溢的希望和兴奋,小微兴奋起来。
“我嫁了人就能出去了,可是三婶,我去哪儿好?你都嫁进来了。我嫁到别家不是离了你?三叔他对你不好?”
提起丈夫,新云骤然回过神来,“我们少年夫妻,怎么会不好?”
她顿一顿,“要不好也是以后不好。”
“那就好。”
不知怎么,小微语气里有了几分失落。
新云瞧出她心里不舒服,想是这些年夹在婆婆和大嫂之间受了好些气,故意逗她。
“那怎么办,以后你谁都不怕,不伏管教,真的要出事儿了。”
小微仰起脸来,发誓似的。
“三婶,我一生一世听你的话,你信不信?”
“不信。”
小微一愣,“那就算了。”
陈大帅生日当天,到底,新云把小微带了去。
新做的衣裳还是青玉色,款式同那一件差不多,就是裙摆略宽些,料子坠些,穿上瓷人儿似的,越发衬得她白,几乎要透明。季辉叫了汽车晚上六点钟来家里接。晚饭小微才吃了两口就被新云拖进房间,烫了个西洋淑女一绺一绺的卷发,没有扑粉,就只点了一点胭脂。
“吃这么一点晚上要饿的,人家听见我肚子咕咕叫,该笑我了。”
新云忙着替她理头发。
“有水果香槟呢,还有冰淇淋,外面吃不到那样好的。”
“呀,我没吃过冰淇淋。”
“今晚管够。”
小微笑嘻嘻地,“自从上了学,觉得日子真好过。”
季辉在外面敲门,“好了没呀。”
“就来。”新云自言自语,“戴首饰么?”
“我没有首饰。”
“我也不多,也不好,笨相的,要不戴颗珍珠罢,点缀一下领口,免得空落落的。”
新云说着快手快脚从首饰匣子里翻出一只珠钗,把钗头一扭,那珠子就单落下来,带着个托子,她又取出细链子穿起,给小微戴。
“这也被你看穿了,我的首饰都是一物多用的。”
小微诧异地说。
“我以为你同二婶一样,娘家很有钱的。”
新云笑,“我爹是农民,你妈背后没告诉你?”
小微不好意思的承认。
“她说过,不过她也说你爹巴结军阀,手里有钱,所以你大方。”
“她说对了一半儿,我爹是巴结军阀,不过没赚到钱就负伤了,我在檀香山不是念大学。”
“啊?那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