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整个卖粮的过程,无不透出高效行政的典范——至少对其他汉末的民政官员来说,算是典范了。
卖完粮食,杜畿回府拜访了几个本家亲戚,又顺便在街上逛逛,找些茶坊酒肆体察民情。看到别的吃饭喝酒的客人,杜畿就凑过去自来熟地聊几句,问他们对于长安粮价如今的看法。
几个客人忍不住吐槽:“日子难呐,已经荒年了,还摊上个刮地三尺的京兆尹,五千钱一石的白米谁吃得起,还不如吃一千多钱的豆子和八百多钱的芋头呢。听说,李素都不知趁火打劫刮了多少钱了。
咱上个月都吃了三五天芋头了,后来芋头都吃没了只能吃豆子,肚子胀气得不行。反正能不吃米面就不吃米面呗,偏不让他赚钱,如今饭馆里都开始卖豆菽的主食为主了,很少见白米白面。”
杜畿听了之后,觉得民意似乎不太靠谱,毕竟百姓不知道收购价,只知道卖价,杜畿刚刚跟人卖了大宗粮食,他是知道成本的,忍不住帮李素说了一句话:
“可是,有豆菽芋等物可食,价钱也还可以,比往年灾年涨了不到一倍,说明官府也不图盘剥啊?白米白面贵了,可以不吃嘛。
我看官府并没有赚多少差价,也是怕饿死人才提前涨价。种种定价策略,都是在引诱商人运更多干货、好货过来。”
杜畿一个外地人,居然能看透其中道理,普通的长安市民当然是不会卖账的,顿时嗤之以鼻,懒得再跟他哔哔。
不过,他这番言论,倒是让酒楼里另一个客人起了欣赏之感:“这位兄台好见识啊,眼光深远,不比愚夫,竟能看出其中深奥,小弟请你喝一杯吧。”
杜畿连忙拱手:“在下杜畿,杜陵人氏。”
年轻人也拱手:“弘农杨修,幸会。”
世家大族的人哪怕出去消费,也都有自己的习惯,某些馆子就是特别吸引某几家人,专门做他们的生意的。杨修和杜畿都算关中大族的子弟,在酒楼里碰到也不奇怪。
两人见过礼后,杜畿出于好奇、想打探本地情况,便问道:“愚兄看着京兆尹为百姓吃饭,也是操了不少心,为何不向百姓申明其中本钱、换取百姓认可呢?”
杨修捻须而笑:“杨某虽尚未得授朝廷实职,却也能猜到一二——上面肯定是在找那些造谣的人,等着他们猖狂,有机会就会抓起来揭露其罪恶吧。”
二十岁的杨修,简直比后来更爱显摆自己的智商。他现在还没被李素正式委以使命,就已经开始在其他世家子弟面前卖弄自己的眼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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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素并没有告诉杨修任何东西,这些确实是他自己猜到的,虽然没猜到具体的内幕和原理。
“原来如此?那贤弟还真是见微知著啊……”杜畿上下打量,还有点不信。
不过既然杨修是弘农杨氏,杜畿也乐于请客结交,当下杜畿出钱,两人好好喝了一顿。
酒局摆到傍晚时分,居然还真有一条新闻传了出来。
“凉州刺史韦端的二公子韦康被抓啦!听说是京兆户曹从事王必悔罪,把他供出来的!最近造谣朝廷从赈灾粮里赚差价的事儿,都是他指使的!”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消息,是不至于让杜畿震惊的,因为完全也有可能是栽赃陷害。
但不久之后,就在这一夜之间,又有其他一些后续配套的小道消息传出来了。
比如,韦康的堂弟韦晃跟他划清界限,出首证明了王必和韦家的交情。
韦康的老父亲韦端、二弟韦诞也表示跟韦康划清界限。
同时,京兆杜氏本家和弘农杨氏等家族,也安安表示情绪稳定,韦康的事儿跟他们没关系。
这就说明,没有扩大打击面了。
士族的情绪暂时被稳定住了,百姓们倒是还没,主要是百姓们见识得比较少,起码得再过个把月、看到杜陵县和其他几个袁术治下的县有穷人开始饿死,才会真正知道李素的好处。
杜畿亲眼见证了这一切,心中忍不住揣摩:看二叔和四弟那样子,是铁了心投效刘备,不考虑南迁去宛城躲灾了?这刘备竟能如此得人心,匪夷所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