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昆仑有多大年纪,在我有意识的时候,他就已经能跑能跳能说话了。伏羲说他脱胎于山峦,而山峦群峰是盘古殒身后的骨骼所化,格外顽固,故而昆仑生性严肃古板,从小就是。那会还没有帝俊,除了伏羲和女娲,也就太一能和他说上几句,而太一天性活泼散漫,两人一动一静,相得益彰。
昆仑很用功,很早便跟着伏羲四处游历,增长本领,在我的印象中,除了伏羲和女娲,天界就属他最靠谱。
昆仑衣衫的颜色是与生俱来的,大多时候是青色,稳重、内敛、低调,不像太一,一天五颜六色变个不停。修习的时候,身体与山峦合为一体,能跟着群山颜色的变化而变化,山雨晴雪,四季交叠,时而皑皑,时而彤彤,复又青翠苍茫。他和太一比拼灵力之时的场景更好看,一个稳扎大地,庄严肃穆,一个飞跃天际,自由多变,他们看来是在比试,在我看来,更有风云变幻、流光一瞬之感,沧海桑田只在顷刻之间,万物变幻恍如弹指一挥,置身其中,不觉间便已数年。
后来女娲造人,分明天界和人界,各自循规蹈矩,天神不方便常在两界往来,可群山尚在人界,于是昆仑便给每一座山峦造了一个山灵,助他镇守人界河山。
第一座便是不周山,昆仑在这里呆了整整两百年。
“你知道山灵是怎么来的吗?”
我摇摇头,这个昆仑没跟我们说过。
小爱道:“群山在人界,比不得天界之物有灵性,山灵的精魂不能以先神的精气塑造,需得以昆仑的肉身为肉身、以昆仑的血塑精魂,故而山灵与昆仑血脉相连。”
我大吃一惊:“那岂不是昆仑每塑一个山灵,都要割肉放血?”
“是啊。” 说道这里,小爱有些心疼,“昆仑虽是山石所化,但毕竟有血有肉,他也会疼。每次他先割肉塑成山灵的肉身,再割腕放血,血要一直从山顶流到山脚,根据山的高低远近,历经的时间都不相同,血流经之处就成了每座山的山脉。只有山脉覆盖全山,此间的山灵才能获得支配山脉的灵力。”
不周山顶天立地,这个过程显然是最漫长的,我小心问道:“那你……”
“他用了一百年的时间才让血流过整座不周山,又用了一百年替我塑造精魂。”
难怪当年昆仑一去就是两百年,难怪小爱会这样心系昆仑。
果然,世间万物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先神也不例外。
“我的命是他给的,从我有意识开始,他就是我的唯一。”小爱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那两百年间,我也是他的唯一。”
小爱初涉世事,昆仑一边修养,一边无微不至地照顾她,若换成别人,两下里生出情愫来也是有可能的,可那是昆仑,石头化成的昆仑,小爱确实动了情,昆仑却真不好说。
“那两百年是我最快活的日子,可他后来去了别的山头,越来越多的山灵成形,我只觉得自己离他越来越远了。”
“不周山不同于一般的山峦,他还是经常来的。”
“自他归隐以后,几百年难得出来一趟,上回他来,是交待我桃子的事。”小爱苦笑,“实不相瞒,昨日看到镇山石,又听你提起桃子,我以为是他来了,结果是我多心了。”
让人白高兴一场,好像是我的不是。
但小爱天性乐观,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她很快又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我跟你一起去,桃子是不周山的圣物,说不定昆仑能感应到有人摘桃子就过来了,说不定我能见他一面。”
天边泛起一点金色,金乌开始司日了。不知不觉,我们竟然聊了一个晚上。
“走吧,花花休息好了,我让它驮你。”
小爱吹了一声清脆的口哨,那头叫花花的豹子蹿了出来,在我脚边趴下,温顺地几乎让我忘了他昨日是怎么恐吓我来着。
作为百兽的祖宗,我其实不大好意思让它驮,但瞧了眼那望不到顶的山头,我很快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镇山石可以指路,但不能驱使花斑豹,更不能让我在山间施展灵力,有山灵带路就不同了。我只觉耳畔生风,周围的景色以看不清的速度飞快地后退,我下意识地抱紧了花花的脖子,将身子趴在它背上。花花跑得虽然快,但异常平稳,我一夜未眠,竟就着这个姿势睡着了。醒来之时已经到了山顶,小爱立在山巅,山风吹得她裙摆簌簌地响,胳膊上的藤蔓发了新芽,绿得格外好看。可她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呆呆地看向远处,显得有些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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