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显然很想看到林倦的这点变化,他继续补充,“你说巧不巧,你跟踪叶予柔看到了不该看的,而我以前跟踪你,也看到了我不该看的。”
“一月四号那天....”原野俯身,在林倦耳边吹了口气,“是你杀了你爸。”
滚烫的落日余晖被原野挡在身后,一圈白金色的镶边勾勒出他清瘦的身形,他浅浅低眸,“不敢用美工刀自卫却敢用水果刀杀人,连捅成年男子13刀,好厉害啊,你有同谋吗?还是都是你一人所为?”
林倦已经被原野逼到角落,她脚跟踩空,踢到身后那面结实的墙,想走,却被原野挡住出路。
林倦敛起眼角,笑了,“你在说什么啊?他是我爸爸哎。”
落日的橘光映在少女白皙的脸颊上,半明半昧的光丝游动,少女的笑容竟变得有些瘆人。
“我信耶稣,我怎么可能杀人啊。”
“我信撒旦。”原野应答如流。他抬手,将手里的烟头直直摁在林倦的头顶,“撒旦说,你们耶稣基督,都是诡诈的蛇。”
在那赌干燥的墙砖上,原野用力扭着烟头,“你说......如果我把一月四号的事说出去了,我们俩谁会先死?”
烟灰掉了下来,落在林倦的发丝上。
林倦闭上眼睛。
不应该救他的。
那天应该让他死在那。
或者现在杀了他。
*
幽暗的室内,林倦正捧着一杯热茶。
那是王局给她倒的,薄薄的纸杯漂浮几颗茶叶,林倦没喝,只是一直握在手心里,直视前方。
审讯室光线不好,像人的脸色一样发青。
窗户与窗户之间掉满灰尘,门外不断响起脚步声,江南梅雨不停,雨水厚重缠绵,沿城市上空的雾霾翻滚。
“最近还好吗?”王局笑脸盈盈,拉开桌对面的椅子坐下。
他手里拿着一叠档案,林倦瞄了一眼,林昊龙三个大字赫然印在档案上。
林昊龙就是林倦的父亲。
“还好。”林倦说。
“是这样啊丫头,今天找你来呢主要是为了问些事情,你也不用紧张,放轻松,像之前那样如实回答就行了。”
“好。”
“昨晚七点到八点,你在学校吗?”
“在。”林倦说,“但我没呆太久,因为着急回家,就没有参加晚自习,收拾好东西之后我就走了。”
“有人能证明吗?”
“我妈来接的我。”
王局点点头,表示明白,“那你认识叶予柔吗?”
“认识。”林倦说,“她是我......隔壁班的同学。”
王局注意到了林倦这短暂的沉默,他问,“你们...关系不一般?”
林倦咬着嘴唇,神色为难。
“没关系,丫头,有什么你就说什么,我们会根据你说的如实调查的。”
“她.....”林倦垂下头,显得有些可怜,“她其实一直在学校欺负同学,包括我.......”
王局皱起眉毛,思绪变的迟钝。
说实在的,他一直都很喜欢林倦这个小姑娘。
当初接手林昊龙的案件时他就听说了林倦和她父亲之前生活的经历,从小被母亲抛弃,后来又在父亲的打骂里长大,这样一个艰苦的环境还能培养出一个成绩优异的学生,王局打心眼佩服。佩服的同时又连带长辈的心疼,自然会情不自禁的更关心以及偏爱这样一个坚强的小姑娘。
所以比起叶予柔的父母,林倦的话更让他相信。
察觉到王局的迟疑,林倦赶忙卷起衣袖,露出胳膊上的乌青,她再接再厉道,“这就是之前叶予柔陆陆续续欺负我的证据,那天晚自习结束,我又碰见她,她再次动手打了我,并抢了我的钱包.......”
原来钱包是这么回事啊。
王局再仔细一看林倦这满胳膊的伤,身为长辈免不得自责,近几年校园暴力一直很猖狂,但王局没想到如今已发展成这样。
有一个学生受伤,就证明是他们做警察的失职。王局喝了口茶,对林倦仅存的疑虑也烟消云散,他甚至有点后悔自己竟会跟着同事一起胡闹,来怀疑这样一个听话懂事的女孩。
可惜这女孩的命运实在过于苦难,果真失去父母的庇佑,就像折了翅膀的孤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