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的箭,如何不锋利。李渭扶着他:“你乖乖的坐着看,离远些。”
“坏人看到阿爹的箭也会害怕。”
“上阵杀敌,最要紧的是武器,它可以杀敌,也可以保命。”李渭慢条斯理磨着箭头。
长留想了想,歪歪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们先把武器准备好,打仗的时候才不怕。”
李渭呵笑,揉揉儿子的发:“正是。”
西厢的门牖“吱呀”一声被推开,纤弱的身影正撞在父子俩眼里,春天提着半旧襦裙颤颤巍巍地走下来,身上的衣裳原是李娘子做女孩时穿的,颜色太喜庆所以鲜少穿出去,搁在橱里,翻检出来给春天,艳艳一幅裙子,更衬得春天面若霜雪,目如点漆。
春天立在庭里向两人问好,瘦弱身体在寒冷晨风中微颤,突然偏向李渭,鞠躬行礼:“大爷。”她十分郑重朝李渭致谢:“我病中不知事,一路也不曾对恩人道个谢字。大爷的救命之恩,春天铭记于心,没齿难忘。”
“女郎言重。”李渭道,“庆幸是那位商客发现了你,后来又有段公子寸步不离的照顾,我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各位恩公之情,春天一一铭记,誓不敢忘。”
李渭记起一事,拂衣站起,往屋内去,向她道:“段公子托付我把你的东西带回来。”
春天不解,见李渭从屋内取出一封缎布,微笑着递给她:“是那日从你身上找到的,一直由段公子收着,离开甘州的时候太匆忙,回到长安才想起来要还给你。”
她捧着沉甸甸的缎布,急急展开,短促又急切地喊了一声,而后身体颤抖——那是她丢失的匕首,沉甸甸、黑漆漆、冰冷冷,刀鞘上缠着褪色的绸带。
“多谢。”她语有哽咽,眼眶微湿,侧着脸,轻轻把匕首贴近脸庞,触碰那冰冷又熟悉的温度。
长留仰头,眼神询问自己父亲,李渭摸摸他的头,轻声道:“这是你春天姐姐的旧物。”长留点点头,偷偷挪了挪步子,抚摸着她一片袖角,好似安慰。
李渭看她苍白面庞,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模样,穿着一身男装,披着白裘,本是风姿少年的模样,却显得那样伶仃脆弱,睁眼的那一瞬,好似风拂尘埃,光华如珠。
是哪家的孩儿被忘在这荒寂里。他如此想。
李娘子口中的春天身世,是左领右舍最唏嘘感慨的故事。一个来自长安的少女,因为生父身亡,孤苦无依,带着家中老仆投奔远在北庭的叔叔,岂料半路与老仆失散,她独自跟随商队出玉门往北庭,却在红崖沟遇上马匪,几将性命丢去。
一家人在耳房闲聊,李娘子握着春天的手,问李渭:“大爷在北庭可有相熟的朋友,若是有,替春天打听打听。”
“叔叔一家,好些年前在北庭轮台居住,但后来有西迁,应是往西州一带去了。”春天呐呐,“我在府上如此叨扰,实在过意不去,别的不敢再麻烦娘子大爷。待我伤势好全,再往西州去寻亲。”
“你一个女孩,在外办事多有不便,又是胡地陌土,可万万不能再独身一人前往。”李娘子温言软语,“年节将至,也不急这一时半会,让大爷替你仔细打听,你也安心住下,好好将身体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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