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你在电视上见过我。”
“噢……”稻见想了一下,然后显然是想到了,“今天太匆忙,下次请给我签个名吧。”
贝尔摩德笑出了声,正想靠过去调戏一下小姑娘,还没开口,就听琴酒冷言制止道:
“别做多余的事,贝尔摩德。你也一样,托卡伊。”
托卡伊?
千面魔女一瞬间变了脸色。
她飞快地收回了伸出去一半的胳膊,改为抱胸靠上自己那一边的车窗,还把交叠起来的双腿换了个方向,仿佛在欲盖弥彰自己的失态。
“这可真是……没有想到。”
贝尔摩德喃喃道,也不知究竟是在指什么。
不过令人更加没有料到的事情还在后面。
琴酒一行人到达目标地点,与从另外的方向过来的波本汇合。一见到金发男人出现在视线里,托卡伊原本还算友善的脸色立刻变得很差。贝尔摩德轻轻挑起眉,只看见年轻女孩脑后的黑色马尾辫在眼前甩过,留给他们一个冷冰冰的后脑勺。
“你们认识?”
贝尔摩德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波本,后者坦然回望。
“我们是邻居。”
“噢?我看不止。”
波本不置可否,没有再去搭理她的试探和调侃。他对琴酒那边比了个手势,便从腰后摸出手|枪,径直往托卡伊走开的方向跟了过去。
夜色笼罩下的郊区深巷里发出骇人的枪响。
安室第一次真正见到稻见开枪时的模样。
她的手很稳,瞄准和射击的动作都带着一种令人心惊的老练。对手是现役军人,年轻力壮的男性,哪怕是个情报人员也必定不好对付。但稻见丝毫不落下风,甚至从始至终游刃有余。
安室发现,她有着非常敏锐的战场直觉和卓越的战斗反射。自己的子弹会射向哪里、对方的子弹又会从何而来……这些信息,她只要轻巧地一瞥,就能在瞬间全部掌握,然后迅速地作出反应。
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稻见只是……动作足够快又足够精准,能让手中的武器最大程度地发挥出理论上能够达到的全部威力。
第一枪命中目标的大腿,减缓了他的行动速度。
第二枪命中手臂,让他无法再顺利使用惯用手持枪。
短暂的迟滞为刺客争取到了至少一秒的精确瞄准时间,对于经验丰富又实力出众的佣兵而言绰绰有余。
但稻见的最后一发子弹尚未出膛,猝不及防来自前方的另一声枪响让她脸色一变,当即返身往警戒在一旁的安室身上扑了过来。
“趴下——!”
安室躲闪不及地被稻见压倒在地,后者就着这个姿势,单手的手肘撑在他耳边的地面上,侧过身子,左手举枪向刚才的方向开了两枪。
两发子弹逼出了藏匿于黑暗中的身影。一个看起来和稻见差不多大的白发女孩从堆放的垃圾箱后窜出来,一把拉起中枪的目标人物,护着他的脑袋拐了个弯,跑去了另一条路。
稻见紧追其后的又一发子弹堪堪擦过了目标染血的衣角。
“那家伙……!”
仍旧趴在安室身上的女孩咬牙嘟囔了一句,手脚并用地就要爬起来去追。这次是身处下方的男人眼疾手快地揽住了她的腰,径直把人摁进了自己怀里。
“你干什么?!”
“嘘。”
男性的嗓音在距离很近的地方炸开,稻见甚至能清楚地感受到安室呼吸时的热气洒在耳廓上。
几乎是在他出声的同一时间,四周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警笛声。
“我们撤。”
话音一落,安室没等她的回答,一用力便直接带起两人的身体,搂着她的肩膀装作一对亲密的情侣,贴着巷道悄声远离了包围而来的警察。
*
稻见的右肩膀上被最初袭击过来的那发子弹擦伤,留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伤口。
“怎么回事?”
做好伪装的贝尔摩德在附近的街角接应上了从现场返回的两人,似乎对于托卡伊会受伤这一点感到极其意外。
“出了意料之外的状况,有人把内田救走了。”
“你们两个都解决不了那人一个?”
贝尔摩德说完,蓦地瞥见托卡伊凝重的神情,一刹那有些后悔刚刚的提问。
内田圭太今晚的行踪是组织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所提供的,但情报里却没有丝毫提及过他身边还跟有另外的保镖。
这个意外实在是有些蹊跷。
沉思间,贝尔摩德的手机被人一下抽走。
托卡伊拿起她的手机,对仍在通话状态中的另一边低声说道:
“这次那个人……建议你不要轻举妄动,琴酒。”
*
稻见在贝尔摩德意味不明的目光注视下,钻进了马自达的副驾驶座。
一上车,稻见便将脑袋转向窗外,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驾驶座上的司机。两人就这样沉默了一路,直到他们回到公寓楼的停车场,安室熄了火、锁了车,快步追上早已径直往大楼门口走去的邻居,才语气无奈地首先开了口:
“别生气了。”
稻见按下电梯的楼层按键,总算往旁边瞥了一眼。
“你早就知道了?”
“啊……也不是。最初琴酒只是让我盯着你,不过你就是那个托卡伊的事,我也是才知道的。”
“你就是波本的事,我一样也是才知道。”
“这么看来,我们应该算是扯平了。”
稻见用钥匙打开门锁,手掌放上门把手,回身冲邻居轻轻地“哼”了一声。
“扯平?我可没有骗过你。”
她试图撞上房门的动作因为一声熟悉的狗叫而僵在了原地。
毛茸茸的柴犬从邻居家开了一条缝隙的房门里窜出,宛如一道白色的闪电,下一秒稻见的小腿上已经扒上了两只柔软的爪子。
恍惚间,她以为自己回到了两个人初次相遇的那天,看见了同样窜出房门的抚子。
“哈罗……!啊,抱歉,它大概是饿了……”
安室赶忙过来把哈罗抱起,小白柴却始终不老实地挥舞两条前腿,试图向前扒拉着稻见的衣袖。
金发男人那张格外减龄的娃娃脸上露出了为难又无辜的表情。
“呀……加贺里小姐很久没有回来了,哈罗很想你呢。”
稻见抿着嘴唇看了一眼装乖讨好模样的邻居,只觉得对方那双轮廓优美的下垂眼和怀里的柴犬相似极了。
一秒、两秒、三秒。
在安室暗含期待的眼神下,只见他的邻居小姐终于妥协地伸出没有受伤的左手,轻轻地拍上了哈罗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