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薛泓碧又忆起那晚自己能够逃离南北客栈,全赖有人引走刘一手,当时只道天助我也,现在想来也不对劲。
如果是补天宗,薛泓碧在离开客栈后就会被抓,犯不着等到昨晚才动手。
可若不是补天宗,那又会是谁呢?
薛泓碧忽然想到了一个死人——傅渊渟。
过了一天一夜,他已经从愤怒和仇恨中清醒过来,再看傅渊渟死前做过的事情,处处都透着诡异。
不管不顾地把整本《截天功》都教给他也好,来到绛城落榻飞仙楼也罢,甚至是自己被抓前听到的那句“小心”,看似落入一个十死无生的圈套,实则都暗藏了傅渊渟的算计。
他们在水云泽呆了一个月,傅渊渟根本没有机会提前来到蕴州大开杀戒引得武林公愤,结合当日他与玉无瑕、陆无归的那番对话,以及此番玉无瑕决意投靠的翻脸无情,薛泓碧不难推测出这老魔根本就是来送死的。
如果绛城发生的一切,都是傅渊渟算计好的呢?
他本来就快死了,以傅渊渟的性子,比起毒发身亡,他更想以一场轰轰烈烈的决战作为归宿,打了武林群雄一记耳光,死在一生之敌的手里,甚至在死后玩弄各方手眼势力,这就是傅渊渟最想要的葬仪。
听雨阁想要傅渊渟死,玉无瑕就成了布局索命的那只手,踩着他的尸骨踏上高楼;补天宗想要得到《截天功》,陆无归就是周绛云手下最会咬人夺食的狗,他可以把自己摆在前面做肉骨头,只要周绛云动心松手,无论这条狗冲出去做了什么,都是出于主人的意思。
可惜薛泓碧所知太少,手里的线索也有限,无法判定正误,更不能推测更多。
他捻了捻眉心,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了另一个人。
绛城护城河外的葫芦山,清虚道观里那位老观主。
葫芦山不是去往绛城的必经之地,傅渊渟偏要往那里走,还滞留了三日,薛泓碧原本以为他是故地重游,可在离开的时候,傅渊渟留了一封信让老观主保管,偏又叮嘱自己记得去取,说什么“时机未到”。
现在想来,傅渊渟早已做好死在绛城的准备,他要说的话是在死后才能告诉自己。
“老魔头……”
双手攥拳,指节发白,薛泓碧骂得咬牙切齿,眼睛却红了。
他依旧想不通个中始末,可明确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满腔彷徨郁气也随之散了,连伤口都不再疼得厉害,算是一件好事。
唯一的不好,就是方咏雩病情越来越重。
薛泓碧现在做梦都想逃离绛城去葫芦山,可他不知道如何处置方咏雩。
昨天杀手来袭时,他救了方咏雩,方咏雩也帮了他,薛泓碧万万没想到这病秧子其实对武学招法了解颇深,虽然是纸上谈兵,可也临危不乱,若没他在关键时刻出言指点,自己恐怕已经落败被擒。
然而,遭遇了昨晚那场变故,方咏雩病情急转直下,薛泓碧再把脉,已经显出雀啄之态,说明他心力衰竭,若不能及时医治,时日无多了。
薛泓碧向来恩怨分明,只冲着这件事,他也不能让方咏雩因自己而死。
傍晚的时候,方咏雩终于醒来了,他好不容易睁开眼,神情十分迷茫,薛泓碧都担心他病傻了,好在两人四目相对后,方咏雩的眼中出现了一点神光,气如游丝地道:“你……也死了啊。”
薛泓碧:“……”
他怀疑这家伙真是傻了。
“放心,我怕你去阎罗王面前告叼状,把你小命抢回来了。”薛泓碧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心里悬着的石头却落了地。
经历了一场生死患难,又在死里逃生后睁眼看到熟悉的人,方咏雩此时再看他已不觉得面目可憎,勉强笑了一下,道:“我不会告你的,是我命不好。”
薛泓碧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沉默了片刻,他缓缓开口道:“你是武林盟主的儿子,哪里会命不好?休息一会儿,等天黑透了我就把你送回去,你爹那么有本事,总能让你……”
“他算什么有本事?”方咏雩忽然打断他的话,冷笑了一声。
薛泓碧一怔,他看方咏雩始终是个病弱善良的富家公子,哪怕生气也不会口不择言,更别说他这一声满含讥讽的冷笑是冲着生身父亲。
方咏雩嘲了一句,脸上不见半点快意,他闭上眼睛,良久才道:“你不必白费力气,自行逃了便是,他救不了我。”
薛泓碧皱了皱眉:“你这病虽然麻烦,却不是绝症,只要好好……”
“好好养着,做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废物。”方咏雩漠然道,“这种日子,我已经过了十年,够了。”
他平日里待人温和有礼,如今病入膏肓,压抑多年的森冷与怨愤便不再受他拘束,仿佛厉鬼撕去了画皮。
薛泓碧默然半晌,低声道:“对不起,是我连累你。”
“你说得对,我爹带人杀了你义父,你对付我理所应当,是我自己犯蠢。”方咏雩看了过来,“昨天晚上你没丢下我,我已经不恨你了,你要走就尽早,武林盟这次来了不少人,早晚会搜到这里。”
薛泓碧这回看了他很久,忽然问:“你就一点也不想念父母,就这么想要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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