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如此,外力护持始终治标不治本,要想真正消除隐患抵达巅峰,必须得做到阴阳平衡,刚柔并济。
因此,《截天功》被分为阴阳两册,一旦有两个人走上了不同道路,他们就是彼此的屠夫与救赎。
当今天下,修炼阴册者唯有两人,即是玉无瑕和周绛云。
“我当真是……魔怔了。”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昭衍用力摇了摇头,且不论恩怨和输赢,单说阴阳合一归元始,那也得是抵达第九重之后的事情,而在这两个境界之间,哪怕仅一次行差踏错,都足够他不得好死。
压下心绪,昭衍今夜没了继续练功的心思,也升不起半分睡意,于是披上一件外袍,打开门走了出去。
暮春四月,正是杏花极妍将败之时,颜色已由浓转淡,在月下恍若碎玉满枝头。
昭衍看了一眼周遭房间,入目俱是漆黑一片,想来大家早已酣睡入梦,他不愿搅扰,施展轻功翻上墙头,脚尖轻轻一点,如同一只鸟儿张开双翼,轻盈地从杏花苑掠了出去。
此时已是夜半三更。
昭衍原本想要找棵大树观月乘凉,可没等他走出多远,背后突然传来另一人的脚步声,他停下步伐,反手探向背后,却是摸了个空,这才发现自己心烦意乱之下忘了带上藏锋,不由苦笑,转身看向来人。
残月凉,微风冷,杏花谢白,小径幽深。
杏花树下,曲径路口,方咏雩拎着两只酒坛站在那里,他拢着烟青色的广袖袍子,本就苍白的脸庞愈发显得面无血色,仿佛风一吹就能把他掀翻。
昭衍一挑眉:“方少主,大晚上不睡觉,出来做夜游神?”
“你这张嘴啊,迟早被人撕烂了去。”
方咏雩不轻不重地回了一句,扬手丢出一只酒坛,昭衍稳稳接住了,将红封掀开些许,一股醇厚酒香便扑面而来,他眼睛一亮,惊喜道:“二十年份的杏花汾酒?”
“鼻子倒是灵,看你年纪不大,怎么跟条老酒虫似的?”
“生活所迫,没办法啊。”昭衍美滋滋地抱着酒坛,“我那里天寒地冻,要是下了雪,火堆燃不了多久就要熄灭,酒水最能暖身。”
方咏雩不置可否,转身道:“跟上。”
吃人嘴短,昭衍乖乖跟在他身后,两人穿过后院,沿着曲折小径一路走到湖心亭,但见天上弯月倒悬,湖面水光交映,无须灯火照明,已有凄清之美。
进了亭子,两人对坐下来,昭衍毫不客气地掀开红封,仰头灌了一大口,汾酒入口绵回味甘,过喉清冽痛快,他越喝越舒畅,一口喝掉了小半坛,这才放下坛子,满足地打了个酒嗝。
与昭衍相比,方咏雩就要斯文许多,但见他从袖中取出一只酒杯,往里倒了七分满,等到酒香挥发开来,这才端起来品了一口,无需言语,自成风流。
一口酒下肚,方咏雩苍白的面容上竟然升起些许红晕,昭衍忍了又忍,终是没憋住道:“你要是个一杯倒,我可不会背你回去的。”
“我没那般不堪。”方咏雩淡淡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同样一饮而尽。
他不说话,就这样一杯接一杯地喝,令昭衍看得沉闷,嘴里的酒也不那么香了,眼看方咏雩马上要倒第六杯,他忽地伸手去夺酒坛。
似是猜到他有此一招,方咏雩不慌不忙地抬了下胳膊,昭衍一招抓空也不懊恼,手腕翻转去擒他小臂,两人为一只酒坛隔桌动起手来,一方迅疾灵活,一方不动如山,若有第三人在场必定看得眼花缭乱,偏偏那酒水竟无一滴洒落出来。
如此十来个回合过后,两人同时抓住了坛口一方,四目相对,寸步不让。
“放手。”方咏雩目光微冷,“各喝各的,互不相干。”
“喝酒是为了痛快,不是借酒浇愁。”昭衍报以冷笑,“如你这般喝下去,早晚喝出内伤来。”
“与你无关,放手!”
劲力相撞,酒坛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裂响,眼看就要被内力冲撞破碎,昭衍的左手忽然在坛底一拍,身体同时贴了过去,坛口倾斜,酒水如注,尽数落入他口中。
方咏雩气急,用力一拽酒坛竟没能撼动,等到手下劲力一松,他再往坛中看去,里面空空如也,点滴不留。
“嗝——”
昭衍站直身体,抬袖擦去残酒,忍不住又打了个嗝,这回是喝饱了撑的。
见此情形,方咏雩好气又好笑,将空坛子往桌面上一放,重新坐回石凳上,转头望着湖面不说话了。
他不开口,昭衍却不肯罢休,伸手在方咏雩面前晃了晃,不耐烦地道:“你大晚上跟我出来,难不成就是要我看着你喝闷酒?”
方咏雩依旧不吭声。
若在平日,昭衍或许还有闲心跟他说笑,今晚却是耐性欠奉,好不容易压下的烦躁再度涌了上来,他皱起眉道:“有话就说,别婆婆妈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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