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这句话呛得我无话可说,原本那些道理就是为了宽慰他的,既然他现在有心思来打趣我,也是,他一个杀人无数的战神,什么场面不见过,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我拢了拢额前松落的发丝,轻轻地哼起歌来。
他凝视我许久,脸上的寂然仿佛慢慢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冰雪初融般的和熏之色。
回房后,发现前几日里飞走的信鸽居然乖乖现在我房间窗棂上,我走近信鸽,它扑棱翅膀,脚上信筒似乎装了信。
我拆下信筒里用杂以桃花染成的杏红小签,上面用极其细巧的笔工整写着:
彤霞久绝飞琼字,静数秋天,静数秋天,今夜玉清眠不眠?
香销被冷残灯灭,人在谁边?人在谁边?又误心期到下弦。(引纳兰词)
我反复吟读这首词,阿言,我宁愿你怨我无情,而不是在襄城寄与相思予我……
举目远眺,日气夕佳,浅绯色的霞光如美人脸浮浮沉沉。偏飞而过的大雁,成群地掠过天际,鸿雁南飞本是好的征兆。
可我心里乱成一片,为要远嫁的长安,为爱而不得的郎曜,为……为远在襄城的阿言。
靖帝择了本月的十五为良日,旨意很快就传下来,封长安为华兴公主。
同时靖帝火速调回陈弋将军,美其名曰让陈将军能看着送长安出嫁,成全其亲情。
天家富贵里,真真假假,尔虞我诈,都为了权利地位,不外如是。
我本是找机会去瞧瞧长安,哪知长安被靖帝接去宫内的和清宫,日日有侍卫重重把守,我只得作罢。
郎曜比我更急,听晋王说郎曜假扮侍卫进和清宫被人发现,现在被靖帝囚禁在天牢。
日子很快就到了十五,那天,湛蓝的天空碧波万里,像是被洗过一样明净。
平凉城里人头攒动,只为了目睹华兴公主出嫁的仪仗。
公主出嫁是先拜了皇帝和太妃再从易礼门出发,御赐的奴仆宦官两百多人和仪仗队一百多号人这才浩浩荡荡至第九座宫门。
所过之处皆是大红的锦缎,满天纷飞的花瓣遮去这一场政治联姻的丑陋权谋。
我身穿宫女的服饰,低头快步至宝盖翠羽的凤撵轿旁。鞭炮喧天,喜乐无止的恭贺声充耳而来。
我靠得近了,从袖子里将长安与我一同把玩过的折扇飞速扔进轿里。
三百多人的仪仗缓缓离开平凉城,向端平城前进,为了缩短回北戎的日期,大多数奴仆骑马,只有伴着长安的女眷奴仆坐马车。
日色开始昏淡,暮色下垂,黄青相间的山群连绵不绝,像是永远无法到边的海洋。
“停轿,本宫累了,要休息。”长安略带命令与疲惫的声音响起。
立马有北戎的侍卫传话给胡玄王子,胡玄允了长安休息。
帘子里伸出一双染有红茑萝花的手,玉手微卷,“安阑,上轿伺候。”
我俯身进轿里,顺手放下轿帘,只见长安如琉璃娃娃埋没在锦绣喜庆的大红绸缎里,她额前的流苏掩住本属于她豆蔻年华的灵犀。
她见真的是我,扑过来抱着我,语里隐约有些哭腔,再不是刚刚镇定发布命令的华兴公主,“我以为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你了,看到那把扇子,我差点就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