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溪笔直地站在我面前,“你心里难受,我知道,可是你是建州的少主,你不能再悲伤下去”他顿了顿终是感叹道,”强者是没有悲伤的权利的。”
没有悲伤的权利……
我茫然地看着他,星子在他身后凌乱地挂着。
他叹了口气,缓缓蹲下来张开手臂环住我,“我不会回北靖了,我会代替姑父一直陪着你。直到你真的长大了,让人放心了。”
我嗯了一声,再无言语。
我讨厌自己无能为力的样子,阿爹被刺杀那夜整个建州府居然安静如初,其实也是说明那人的身手极其了得,我阿爹这样警惕的人也在一招之下被重创。
庆幸的是阿爹总算被大夫捡回一条命,只是仿如死人一般常年瘫于病塌,不能言语,只有平稳的呼吸。
我握紧袖中冰冷的灵宝匕首,曾无数次在灯光下仔细检查,得到的答案依然令人我费解。
那匕首是我亲手埋入冷钥衣冠冢的,可是衣冠冢完好无损地在那里,根本没有被人翻动的际象。
匕首是有人趁我放进衣冠冢之前拿出来的,因为我确定这世上不可能有第二把一模一样的匕首,甚至连上面的宝石裂纹都一样是不可能的。
而被我派去北戎送礼的队伍未曾回来,我派人去查探,发现他们死在北靖的辽阳城城外。凶手是谁我未曾找到,种种迹象表明,有人会对建州有所行动。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人冲着我们建州铺了一张无形的大网。
我想不到是何人居心叵测地计划这一切,他杀我阿爹目的为何?
其中利益关系细细想来,脑子忽然清明起来:是谁想坐稳天下,铲除建州与阙城的联盟,若是事成,谁又是最大受益者。这样一想便已经明白几分,左不过是北靖朝廷的许太后一党。
为了防止发生类似的事,我请了子溪哥哥带回来的人加强了建州府的巡逻。
他们多半都是武功极高的江湖人还有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兄弟,由他们护卫王府我放心很多。
一转眼间就到了三月十七,阖府忙的不可开交,大红的色调占满了王府每个角落。唯有府内高大挺立的梨树纷扬落了一地的梨花雨,如点点浮萍飘于尘土间。
我伫立于静静卧着的阿爹身旁,窗外的风携夹着清雅的芬芳扑在我鼻尖,春风微醺的暖意竟然也熏得我眼泪婆娑。
绯红的衣袖下,我蜷起瘦削的五指狠狠扣住桌上的匕首,北靖慕容一族,先是杀我母妃,今又伤我父王。
过了今日我便是晋王妃了,想来,复仇也来得更加容易吧。
夺亲之恨,不共戴天!
咣当一声,我挥袖,熊熊烈火吞灭我手中匕首,只余那颗绽了波纹的蓝色宝石躺在我手心。
我要记得这噬心的痛,记得他们给我的伤。
如今的我已成孤女,无依无靠,就连我出嫁,父亲也只能在黑暗中呼吸,不见他往日慈爱面容。
父亲往日最看重子溪哥哥,所以我在这两个月里,让子溪哥哥接管建州所有事务,他能力出众又会治军,他会将建州治理得当。
果然阿爹没有看错子溪哥哥的能力,他也没有辜负阿爹对他的期望。
夜间,才子时二刻我便起来梳妆打扮,嫁衣如火灼烧着我眼眸,嫣红的唇角平平地抿着。
昏暗的光线下,连理枝缠绕的铜镜里映出阿母含泪的眼,她执着凤凰双飞的玉梳一下下地梳理着我的长发,“我的儿,此去阙城,经年不见,记得好好吃饭,乖乖睡觉,不要担忧你父王,有阿母在,一切都会很好。”
眼角的泪珠悄然滑下,我扭头抱住阿母,扑进她柔和的怀抱,低低唤一声“阿母……”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的阿母,她这一生只有我和阿爹这么两个亲人,除此之外她什么也没有。
外面烟火刹那间绽放,突然的炸裂声引起我一阵心悸的恐惧,我正了正身子,踩在地毯上,挺直了腰,端庄地向外走去。
我没有看见迎亲的队伍,只有领头的庞虎领了两个命妇和四名清丽的婢女在庭中静立。
流苏缝隙里的庞虎,他脸上并没有因为喜庆的红色给粗旷的庞虎覆上柔和之色,反添了几分肃杀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