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这么急着修房子,不仅因为家里挤,更是因为放电影那天看上隔壁村里一个叫梅子的姑娘,模样一般,小眼睛,小嘴巴,特别下巴很尖,嘴巴也小,可整天“叽叽咋咋”很会讲,十里八乡都知道,别人就给她取个外号老鼠奶奶。
缘分这种东西说不准,她就和大哥对上眼了,还偷偷约会几次,跟大哥说,你把新房子弄好就让你爸来提亲,大哥心里那个美啊,所以过完年,就心急火燎的开始修房子。
大哥房子没多久就修好了,都是用泥巴砌的墙,盖上土瓦,就算房子了,本想房子修好,就可以让他爸提亲去了,没成想赶上附近镇子大修水库,把他和老二叫去修水库了。
那里离村子有二十里地左右,所以要带上铺盖,住在附近老乡家里,走的那天,秋菊那个心疼,儿子长这么大都没出过远门,能不担心嘛,千叮万嘱……
生活好像一切都是那么自然,那么地平静,那么美好,如果日子都能这样过下去该多好啊,可有多少事情都能随着人的意愿发展的呢,上帝就像一个性格多变的暴君,心情好时,就让你好好过日子,心情不好时,就让你过苦日子,苦死你。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暴风雨还是来了,且是飓风级别的。
那天四哥和三哥在学校读书,照常有说有笑的放学回家。
刚进家门,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地上一片狼藉,桌子,碗筷,脸盆,全洒在地上,就连家里唯一的灯泡也破了,水缸也敲破了,房间里床单,被褥在摔在地上,关键四哥看到,妈妈的传家宝一对玉手镯也碎在地上,那可是妈妈的陪嫁,是妈妈的心头肉,只有过年时,她才偷偷看见他妈拿出来擦拭,又小心翼翼地包好藏好,前段时间还听他妈说,等大哥娶媳妇,把玉手镯给新媳妇用。
两个还是乳臭未干的小孩,被眼前的这些一下震住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哥啊,”四哥问三哥,说着到地上捡他妈那付玉手镯。
三哥蒙了,还没回过神,楞在那里。
这时隔壁王婶过来了,一把抱起四哥,牵着三哥,“走,到我家去,你妈在我家呢。”王婶语气很沉重,有点急促。
两个小的听到有妈妈的消息,就赶紧跟着去王婶家。
王婶家的房子和四哥家是挨着的,她也是苦命人,丈夫也是国民党,去打鬼子就没回来,她也没孩子,所以她成了寡妇,平时跟秋菊两个聊的来,是好姐妹。
过个门槛就到,秋菊躺在王婶家的房里,还在昏迷着,村里的陈医生正用听诊器在她胸口,这里听听,又放那边听听,表情凝重,应该不是好兆头。
两个小的看见他妈,就着急喊起来,“妈妈,妈妈。”
陈医生转过脸,嘘了一声,王婶赶紧把他们嘴盖住,悄悄跟他们说,妈妈在看病,不能声音太大,他们就乖乖闭上嘴,在旁边看。
“陈医生,秋菊情况怎样?”王婶用很轻地声音问。
这时陈医生收起听诊器,走出房间,王婶跟了出去,两个小的则马上围到他妈身边去。
“秋菊可能心脏有问题,一会快,一会慢,今天可能刺激太大。”
“那怎么办,这个秋菊真是命苦啊?”这话时,王婶的眼泪也控制不住流下来。
“我这里也没什么好办法,只有镇心丸,你先给她吃,吃好再观察观察,如果严重起来就要转到龙游人民医院去。”陈医生也是一脸凝重,又很无奈的样子。
“好,只能先这样了,我送送你,陈医生。”
陈医生背上药箱,说,不用送了,赶紧给秋菊吃药要紧。
王婶目送陈医生出门,立马倒了一碗温开水,自己先试了一下水温,带上药,来到秋菊的床边。
“我妈妈,要不要紧,陈医生怎么说的,”两个小的同时问了起来。
王婶哪敢说实话,毕竟两个小孩已经有点懂事了,便说,“你妈没什么事的,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来,帮忙把你妈扶起来,把这个药喝了,就没事了。”
两个小的,马上帮忙把妈妈扶起来把药吃下去,心里想,这个药是灵丹妙药,吃下去肯定没事了,我妈妈肯定不会有事,在这个家,妈妈就是天使,最美丽,最伟大,谁都不能取代妈妈的爱,爸爸就是个大坏蛋。
忙了半天,都把爸爸忘了,家里出事了,爸爸在哪里呢?
老三问,“那我爸呢,王婶?”四哥也这时才想起家里还有个爸爸,满脸疑问地看着王婶。
王婶看着两个可怜的孩子,心里一阵酸楚,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但瞒是瞒不过去了,还不如直接说,毕竟她也知道,两个小的跟他爸不亲。
“老赖把他带走了。”王婶说。
“那我爸跟他有什么过节吗?他为什么要把他带走?还要抄我们家?还要把我妈妈弄晕。还有那玉手镯?”四哥的问题像下雨一样啪啪地打过来。
王婶看两个小孩满脸疑惑,那时穷,所以小孩懂事早,家里有啥事都懂了些了。
王婶找个板凳坐下,也忙了一天,也累得腰酸背痛,她就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两个小孩。
下午大概三点左右,你妈在给你们缝衣服,你爸在悠闲地睡下午觉,感觉日子一切都是那么正常。
谁知这时外面吵吵嚷嚷,一大伙人的样子,气势逼人,声音离他家越来越近,这时秋菊听出声音不对,停下手上的针线活,探出门去看了一下。领头是老赖,后面跟着一大帮地皮,正往这边赶。
秋菊心一下急了起来,去推醒老抠,老抠还很不耐烦,嘴里骂骂咧咧,搁在平时她也不敢叫醒老抠,他烦起来要打人的,可今天事出突然,顾不上这些了。
老抠朦朦胧胧,瞌睡还没回过神,耳朵里也听到外面高喊口号的声音,一下没了瞌睡,套上那双破草鞋,往门口赶。
头刚探出去,老赖他们已经到他家门口了。
“老抠,今天我找你来比试比试,你不是很能打吗?”老赖恶狠狠地说。
“我跟你有什么过节,你要找我比试,”老抠也没好口气,把老赖顶回去。
“还要提醒你吗?”
“我是本分人,招谁惹谁了。”
“你都忘了啊,那好我帮你想。你还记得二十年前那个偷你家桃子的胖子吗?那就是我,被你吊起来打啊,够狠的,你啊。那天看电影,听你说,在部队挺能打的,今天就来领教领教,看你还能把我打那么惨吗?”老赖终于把二十年前的事情说出来,。
老抠一头雾水,二十年前的事情还真记不起来。
“这么久,哪还记得,”老抠可能是记不清自己有没有说过,本身他脑子就不好使,再加上时间那么长,哪晓得自己以前做过什么,连和四哥说过火车站长的事情,都被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不管你记不记得,今天把你以前怎么打我,怎么还给你,”老赖听他还想抵赖,一下火了,召集地痞想进去抄家。
老抠见情况不对,赶忙上前想拦住老赖,这么多人哪里拦得住,之后便和老赖扭打起来。老赖火冒三丈,给他后脑勺一拳头,老抠一下就觉得头晕,地转山摇,像地震一下,晕倒在一边。
老赖还让人把老扣架到桃树林里去。
秋菊本是个柔弱女子,哪见过这种场面,心脏像高速运转的皮球,扑通扑通地,她自己感觉心都快跳出来一样,手脚也抖了起来,想反抗,可手脚都不听使唤,瘫坐在地上,哭起来,那哭声,是无力的,是无力的绝望,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抄家,把她家里好不容易捣拾起来的家当都摔地上,桌子,凳子,碗筷,蜡烛,脸盆,还有一些农具。
老赖本想上楼上抄,但比较黑,阴森恐怖就没上去,看见水缸就敲碎了,水像瀑布急流而下,铺满一地,只要地势底的地方都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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