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焕到的稍晚一些。她的出现让门口蹲守的媒体顿时精神抖擞。很多闲言碎语早就传到她耳朵里，甚至有人把聊天截图发给她。大概的意思是因为高焕的猛料，陈飞太跌面才选择自杀。尽管没有任何真凭实据指出陈飞是自杀，谣言依然传播的很真切。甚至董成看见高焕进门，向死者鞠躬致哀，敬上一炷香，好似被他扒皮抽筋的怒视着。
“对不起！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面。江哥确实提醒过我，最好不叫上你。”钟蓝感到很抱歉，所有人恶意满满的目光，让他感觉非常不自在。
“习惯了。”高焕撇撇嘴。
钟老是最后一位赶到的。收到消息的那天，钟老再一次见到陈飞是在殡仪馆。弟弟身体僵硬长眠不醒。回到家钟老病倒了。今天是强撑着送弟弟最后一程。董成忍耐着办完所有仪式，把骨灰安葬在老板生前看中的墓地。在曾经的恋人墓碑前一排，稍远的位置……
高焕还是提前走了。她看到龙叔哭的抽搭被人扶着离开。也看到记者不停摁快门的动作。还有她潜意识里冒出的一句，未完待续。
一段时间里，钟家经历了几次开庭，都是经济问题相关的事。赵沐然尽了最大努力把损失降到最低，挽留了半数以上的合作伙伴。追回来的财务并不多，钟晨不得不先赊账后还钱。过了一段紧巴又掉价的生活。每到他撑不住的时候就打给高焕聊一阵，非要听她讲讲自己采访期间干过不要脸的事。
钟蓝一边学习一边当着管理者。龙叔偶尔把他叫过去小住一段时间，下棋解闷，或者喝小酒听听他恣意妄为的那段日子。一动一静的两个人，渐渐迷上对方的生活习惯。聊天的内容从讲述自己的生活，慢慢变成对人的探讨，核心问题就出现了。什么样的状态才是人最向往的模样？最后他们把电话打到高焕那里，非要她也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
高焕不假思索的回答，她最想以后过钟老那样的生活。送走弟弟后，钟老住进了疗养院。常跟罗医生聊天，才知道弟弟曾经有过一段苦恼的挣扎。他对罗医生讲述了一段兄弟二人和睦的故事。可惜那段故事在现实中并没有发生过，而是他杜撰的。
“他曾经跟我的老师聊过，人的善恶是选择还是天性导致的。”罗医生拿出他们在一起的合影，照片上的陈飞看着一点也不像年过60的人。“他对高焕的研究，是从周强父亲殉职后开始的。到现在我也不敢告诉她，曾经的生活一直被人观察着。我想高焕知道会产生心理阴影。”
钟老笑着去摸上衣口袋里的便利贴，又问她要了一支笔，“小高比我弟弟幸运。有人陪她成长，有人告诉她善恶的界限，有人愿意陪她同甘共苦。我弟弟遇到了贪婪又不甘人后的李迁。小高身边一直有等她的周强。无论走多远有多苦，只要她愿意幸福触手可及。”
“那…您对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人，有什么特别想说的话吗？”罗医生总能问到关键。
“有。我都记在本子上。”钟老打开厚厚一沓便利贴，又在上面记下了一条，“老周特别善良。当他知道自己包片的范围内有黑吃黑的事发生，默默调查一段时间，发觉事情大到自己承受不住，才告诉好朋友冯军。接着李迁也知道了。老周孩子还那么小，他就走了。我愧对他，当时急于想找可靠的人，调查钟航的行踪。才导致悲剧的发生……不会有人知道这段往事了。”
罗医生也陷入了沉默。陈飞与她探讨的一切早已形成文字，静静的躺在办公室的文件柜内。此后再无重建天日的机会。那些面红耳赤的讨论，内心挣扎的瞬间，都变得没有任何意义。
钟老眼中的滚滚热泪夺眶而出……
时间慢慢把他的记忆抽走，心痛的感觉却依然如此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