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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月升,夜幕降临。
整个交野市都笼罩在警铃声中,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巡逻车呼啸行驶在街道上,车厢内守着信号塔的通讯员时刻打着十二分精神,专心致志地转接调查每一个有关今早重大案件的报警电话。
大半个大阪府警视厅的警力围剿悍匪失败了,好比大炮饱和性打击打蚊子结果蚊子施施然飞走了,上面的人快气疯了,电视台的人堵住了警视厅的大门想要采访警视厅的厅长,只可惜厅长似乎也知道自己面临的是什么局面,面都不敢露半点,就连回警视厅时都是走的地下车库的电梯,他不敢在公众前说半句话,因为他知道一旦给话筒机会递到了他的嘴前,他最好的结局大概就是引咎辞职了。
...凶手很狡猾,特别的狡猾,从大楼背后的窗户跳窗而逃,借用特警的速降绳从三楼降落钻进了小巷,直升机在空中只跟住了三分钟不到时间就被甩脱了,最后实地勘测时才发现凶手并不是凭空消失的,而是偷偷走了下水道,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看起来这个凶手对交野市的地下水道情况十分清楚,在居住在那栋住宿楼时就已经把整个附近的布局摸了个溜清,进了下水道就跟回了家一样消失不见了,就连培训专业的警犬下去都无能为力。
人逃了也就逃了,但最广受关注的是凶手身上居然还带着一个人质,一个年轻的16岁女孩,这是SAT特警队员在突袭时亲眼看见的,这无疑让事态又升级了一步,现在整个日本的视野都已经聚焦在了这起案件上,如果在短时间内警视厅没法给个交代,那么在未来十年里这场案件将成为人们对交野市的唯一印象,彻底把大阪府警视厅钉在反恐的耻辱柱上。
每个反恐专家现在都聚集在警视厅的大楼里思考凶手可能跑到什么地方去,不少人拍定凶手在遭遇了这种追捕后必然会选择逃离交野市,这个想法也得到了大部分人的一致赞同,今晚各个离开交野市出口都被设下了暗哨。
并且SAT空中组的队员表示看见了凶手肩部中枪了,受伤的他必然会需要医疗帮助,所以各大医院和各类诊所乃至宠物医院都可能是凶手踏足的地方...但也要注意不能把凶手逼太紧了,所以在巡逻车上未来的二十四小时都会循环播放劝降的话语。
整个交野市人心惶惶,这也是大阪警视厅的无奈之举,他们也想把事态压低一些,但现在各大媒体的拱火已经让这件事完全摁不住了,比起掩耳盗铃,不如把最后的烂摊子收拾到最好。...说实话能有这种想法的警视厅厅长都算是积善积德了,比起那些一边弯腰道歉一边继续做错事,过个几十年又来矢口否认有这段历史的日本官员好太多了。
“交野市已经被封锁了,请潜藏的犯罪分子尊重法律束手就擒,大阪府警视厅承诺会在第一时间提供医疗帮助...”
这是巡逻车第三次开过市中区的街道,夜空中喇叭里循环的劝降声被晚风载着,飘飘忽忽地吹进了黑暗中一栋停工的大楼中,十分意外地吵醒了一直处于沉睡,大脑浑浑噩噩的京川舞。
热。
这是京川舞在意识恢复那么一些时,脑海里第一个浮现起的想法。
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塞进了一个土炕里,四面都是封闭的漆黑泥土,火焰在她身下炙烤着她全身的每一个角落,每一次呼吸都会灼伤烫到她的肺部,她忍不住低低地哼出了声音呻吟了出来。
下一刻,她在灼热中听见了脚步声,模糊地睁开眼睛看见的事物却难以理解...哦,原来自己的视野是颠倒的,所以才没法理解过来自己看见的是什么。
在她面前站着一个男人,倒掉的缘故她看不见男人的脸,只感觉自然下垂的双手手腕上忽然清凉了起来,自己全身的热量都从手腕上开始释放掉了,这让她骤然脑海清明了那么一些深吸了口空气哼唧出了更大的声音。
“安静。”男人说,然后蹲了下来让京川舞看到了他的脸。
“你...”京川舞在看见男人的脸庞后骤然一片眩晕,因为这人这正是她印象中的恐怖分子,那个连环杀人犯白石隆浩。
京川舞艰难地环绕四周发现自己正被倒吊在一个毛坯房里,还没安装窗户的窗外可以看见远处大阪市灯火通明的大楼群落和霓虹光芒,但他们所处的地方地板和墙壁都是水泥的灰黑,空气里有股刺鼻的水泥石灰的味道,像是在工地一样...天啊,自己不要被杀人犯塞进水泥搅拌机里打成水泥柱杀人灭口了吧?
“我们现在在一栋还未完工的建筑大楼里,警察不会找到这里来,我们暂时是安全的。”男人看见京川舞开始慢慢活动的眼珠子,也知道了这个女孩恢复了那么一点意识,开口说,“我的体力有限,所以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次,信不信由你。”
在看见京川舞注视向自己的后,男人蹲在地上平静地说,“我的名字不是你认为的‘白石隆浩’,而是‘大久保良一’,算是私家侦探,在遇见你之前一直在大阪活动追踪‘白石隆浩’,也就是指示你找上我的门的那个男人。他穿上了我的‘衣服’,利用了你陷害了我,再匿名报警让警视厅追捕我,才让我们现在陷入了这个境地。”
“你...你骗人。”京川舞有些虚弱地说,她感觉自己的体温虽然比刚才要好一些了,但现在还是跟发高烧一样整个人晕晕乎乎的,难以整理太缜密的思绪,只能凭借自己的感觉分辨对错。
“我没有骗你,你之前吃下的口香糖是‘白石隆浩’通过恐怖组织弄到手的一种罕见的药物,至于是什么药物我不能跟你细说,你只需要知道如果没有针对性的医疗手法,你大概已经离死不远了,这种药物的毒性很强烈,现在的医院救不了你,所以我没法把你交给警察,只能等待我的同伴来救你。”大久保良一对自己面前被倒吊起来的京川舞低声说,“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延缓你血液中药物的毒性,在药物的影响下你的身体的造血器官会开始加速分泌具有毒性的血液,我只能通过不断地放血来降低你的体温以及逼迫你的造血器官负荷运作稀释毒素的产出。”
“放...放血?”京川舞努力侧头看向自己身边垂下的双手,果不其然,一直凉悠悠地手腕上有着一条刀割的伤痕,鲜血从伤口滴下落到地上放着的一个塑料盆里,里面全是褐红的鲜血带着一丝令人不安的粘稠,之前她所感受到的凉意也正是鲜血从手腕滴落时带给她的错觉。
“只有这么做才能延缓你死侍化的过程,说实话你现在还能恢复意识在我看来并不是什么好事情,你越有活力就代表你离成为死侍越近了,那个时候我就不得不杀掉你了。”良一坐在地上低声说,“你现在很危险,我不能让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接触到你,就算我死也得死在你后面。”
“死在我后面...?”
良一的声音一直都放得很轻,京川舞这才忽然注意到了这个男人并不像她想象的一样冷静和游刃有余,相反,这个男人现在的情况坏到了极致。
坐在地上的男人腰部裹着一圈渗血的布料,左肩膀的衣服也被彻底撕掉了包扎得严严实实,布料上到处都是骇人的血迹,他的脸色异常苍白比京川舞的脸还要白,感觉被放血的不是被吊着的女孩而是他一样。
“你...你怎么了?”京川舞看着面前低垂眼眸的良一有些发愣。
“逃走的时候受了点伤,那个家伙伪装成了SAT的特警成员在缉捕的过程中给我下绊子,如果我不踩就会又更多无辜的人死亡。”良一每说一句话他脸色都难看一分,大概是卧倒手雷时震伤了肺部,说话会给他带来难以阻遏的刺痛感。
“你别...”京川舞想开口让这个男人别演戏了她是不会相信的,但在看到这个男人的眼眸和平淡的表情时却怎么也把这些话说不出口了。
“你是不是要死了...”她吞下了质疑和询问,转口低声问道。
“可能吧。”良一顿了一下淡淡地回答。
京川舞还想说什么,却发现面前的男人根本没有在看她了。
在把一切情况说明完后黑暗的毛坯房中,这个男人的注意力就缓缓转移到了窗口外面的夜空,忍耐着身上的疼痛什么也没有说,两只眼睛里倒映着远处大楼的灯光,像是在那些密集的灯火中寻找什么,充满着平淡和木然。
京川舞是认得这种视线的。
她以前养过一只流浪猫叫圆圆,在重组家庭后她的弟弟并不喜欢那只猫,经常愤恨他的房间里有猫毛,后来京川舞有一天在回家的时候就发现小猫没有像以前一样在门口等着她,而是蜷缩在自己的窝里病恹恹的。
父亲说圆圆从楼顶摔了下来,但京川舞却知道圆圆是绝对不会去那么高的地方的,所以只能是有人带它上了天台再把它摔了下去摔成了重伤,京川舞愤怒地想去找弟弟对峙,但对方却死不承认,面无表情地说你的笨猫就是自己摔的,她反驳指责他是杀人凶手,但全家人没有一个人相信她的话。
那天她跟家里人吵得很凶,圆圆只是一直躺在窝里看着她,在一切都平息后竭尽全力地从猫窝里爬出来,向她一歪一倒地走过来,轻轻地舔了舔她的手背就永远的走了——小猫并不在乎自己的小主人能不能找到凶手,它只在乎自己最后离开的时候身边有没有自己重要的人。
良一现在莫名让她想起了那一幕,一只窝里的流浪猫在弥留之际努力地张望着,想看到对他来说一生里最重要的人,圆圆最后在她身边走了,那面前的这个男人呢,他现在又在找寻什么东西或者说什么人呢?
京川舞一时间感觉脑袋乱乱的,她现在才真正感觉到自己身体是出现了不好的状况,浑身的温度高居不下,思维开始像是走马灯一样乱窜,看着绑架自己的男人居然都能想起几年前自己摔死的小猫...自己是在可怜犯人吗?他不是罪有应得吗?可为什么罪有应得的他现在重伤之际表现出的不是不甘和愤恨,而是漠然和麻木呢?
良一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努力地从被倒吊着的京川舞身边站了起来...吊起京川舞一方面是为了方便放血,一方面也是为了防止在服用“血”之后发生严重不可逆的死侍化,到时候死侍化的女孩行动受限他也能第一时间把子弹送进对方的脑袋里。
他走到了窗口边往外面的街道投去目光,似乎想找寻什么,但就在这时他背后远处的黑暗楼道深处忽然响起了脚步声和谈话声!
良一骤然摸住了绑在腿上的匕首和枪,转身三步走到了京川舞的面前,把匕首横在了她的脖颈上,担心这个女孩搞不清楚状况大声呼救,在京川舞努力地摇头表示自己不会做蠢事后,他才一边把枪口对准她,一边靠在了墙壁后静静聆听由远至近的声音。
警视厅的人找来了?
良一微微垂眸,又瞬间否决了这个想法。
应该不可能,这里算是交野市的市中区,警视厅的人都应该以为自己会往郊区逃,而不是特地来搜查一栋尚未竣工的建筑大楼,自己一路上过来的痕迹应该处理得很干净,应该不可能被发现。
难道是施工队的人往返回来检查工地?
他呼出口气,压下了身上伤势带来的疼痛,抬起眼眸时里面一片冷静,无论来的人是谁,他都得把这段时间给熬过去,不能让京川舞被带走。
—
“良野,这里真的有搬剩下的钢筋吗?那些施工队会把材料都搬到上锁的仓库吧?怎么会有机会留给我们偷?”
“少废话了,夏石,我不是跟你说了两三遍了吗,我有个兄弟跟我说了,今天不是闹警视厅抓人的事情吗?这边的施工队提前停工,很多值钱的建筑材料都没有来得及拿走,这里面的钢筋和线圈多搬几个我们就发财了,就可以去更好的网吧上网了。”
“良野,听夏石哥的,我在学校里还欠了隔壁班的老大一万円呢,要是搞不到钱还他的话我明天去学校又得挨揍了...”
“我只是...”
“良野,我跟圆谷不是都说了吗,你要犹豫就别来了好吧?我们还能多分点钱。”
“嘘,小声点,加藤,我好像听见了上面有什么声音...”
黑暗中的交谈声忽然就消失了,在寂静中几个人影悄然从楼道里走了上来,在来到又一个新的楼层时,领头的瘦高瘦高皮肤略黑的男孩探出头往楼层里扫了一眼。
跟其他楼层一样,这层楼也是没有被装修过的毛坯房,毕竟整栋大楼都还没有竣工,走到哪儿布局基本都是一样的,看见没人后他才彻底走出了阴影站在宽阔的场地里四下打量了起来。
“怎么样,有其他人吗?”在男孩的背后有人压低声音问。
“没看到...刚才我的确听见了有人的声音...好像还是个女人,嗯了几声的样子。”瘦高男孩瞅着空空荡荡的大厅,这里最吸引人的大概就只有中央莫名其妙挂着的一根绳子和下面的一个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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