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帝回头一瞥霍光,漫不经心道:“大将军担心什么?你手握军权、政权、财权,难道还怕有人能反天吗?就算换个皇帝,对你大将军似乎也没什么影响啊?大将军不必再说,朕意已决。”
霍光忙叩首道:“微臣有罪!微臣受先帝重托,自觉担子太重,不敢有一刻放松。心里想着等陛下行了冠礼,微臣再把大权奉还,让陛下亲政。微臣一心为了汉家江山,从没有要谋权篡位的意思。如今竟被陛下误解,微臣实在罪该万死!”
昭帝蹲下来望着霍光,幽幽问:“大将军,您看朕什么时候能行冠礼?”霍光一愣,急忙答:“回陛下,古人都是二十岁行冠礼!”昭帝皱眉道:“大将军这话好像不对,《左传》记载:‘国君十五而生子,冠而生子,礼也。’《榖梁传》也记载:‘国不可以久无储君,故天子、诸侯十五而冠,十五而娶。’朕还记得,当年先帝十六岁行冠礼!如今朕已经十七岁了,难道不该行冠礼吗?”
霍光无奈道:“只要陛下不禅让,微臣愿意奉还大权,让陛下亲政!”昭帝激动道:“当真?何时行冠礼?”霍光叹气道:“明年,明年陛下十八岁,行完冠礼即可亲政。”昭帝大笑道:“好,那谶语的事就交给你去你办。”
霍光立刻把符节令眭弘交给廷尉,以妖言惑众、大逆不道的罪名下狱,随后上书昭帝,将上书之人和眭弘全部处死。
几日后桑弘羊的儿子桑迁被抓捕归案,斩首示众。桑迁曾留宿父亲旧属下侯史吴家中,牵连侯史吴也被下狱。后来昭帝赦天下,廷尉王平与少府徐仁会同审理长公主和燕王等人谋反事,一致认为桑迁并不是谋反,只是害怕受株连,既然桑迁不是反贼,那么侯史吴就不是窝藏反贼,只是窝藏一般逃犯,应该依据昭帝赦令赦免。
这看似简单的一桩案子,很快被报到了霍光面前。霍光脸色冰寒,陡然将竹简摔到地上。他心里清楚,王平是廷尉,不过是按律办事,真正主事的是少府徐仁,而徐仁既是丞相田千秋的女婿,又依仗陛下恩宠手握宫廷供奉,显然没把自己放眼里。霍光冷笑一声,“小冯,你替我找个人来!”
数日后侍御史接到举报,亲自上书道:“陛下,反贼桑弘羊之子桑迁通晓经术,不可能不知道其父谋反。既知道父亲谋反,却不加劝阻,则与反贼无异!侯史吴原是三百石官吏,也不可能不知道私藏反贼是同罪。既私藏了反贼,按律当与反贼同罪!另外廷尉王平与少府徐仁包庇反贼,左冯翊贾胡胜纵容反贼藏匿三辅,当与反贼同罪!微臣请陛下降旨,将侯史吴、王平、徐仁、贾胡胜等人按反叛贼论处。”
昭帝左右为难,命人召来丞相田千秋。田千秋拖着病体来到朝廷,他一眼看出案子复审背后的蹊跷,更清楚案子复审背后的推手是谁。田千秋拄着拐杖缓缓道:“陛下,燕王谋反,去年朝廷已经降旨赦免燕国群臣、嫔妃。而桑弘羊谋反,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其子桑迁参与了谋划,侯史吴自然不能与反贼相提并论。如果肆意扩大打击范围,必然有伤陛下圣明。何况一个是执掌天下刑狱的廷尉,一个是执掌皇宫供奉的少府,大将军一怒就要取二人性命,如此下去陛下权威何在?还请陛下明鉴!”
昭帝无奈道:“丞相啊,朕也无奈!你如果能说服大将军,朕立刻降旨放了二人,赦免侯史吴。丞相啊,这件事朕是爱莫能助,望你明白朕的难处!”
田千秋一阵咳嗽,拐杖捣地,心下暗恨,叹气道:“好,微臣不难为陛下。微臣请旨召集中两千石官员和治经博士,一起到公车门讨论,再回奏陛下!”昭帝大喜,急忙起身道:“好好,这个好,如果群策群力,大将军必然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