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声响起。
三声铃声响起的时候,程千帆抓起了听筒,“我是程千帆。”
“咛说甚?唔好意思,额打错了。”电话那头是沙哑的声音说道。
然后电话便被挂掉了。
程千帆慢慢地,慢慢地将话筒放好。
他的嘴巴里叼着雪茄烟,他的手中拎着白兰地酒瓶,微醺,微微晃着,朝着二楼自己的书房走去。
一步。
两步!
三步!
……
三十一步。
进了书房,程千帆依然是不紧不慢的,他将白兰地酒瓶放在了书桌上。
然后转身去关了门,上门闩。
打开了台灯。
拉上了窗帘。
又从书桌上拿起白兰地酒瓶。
一只手拎着酒瓶,不时地喝两口,一只手夹着雪茄烟,年轻的‘火苗’同志似乎是喝醉了,他在舞蹈。
他的嘴巴微微张开,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他的嘴型在和着,在‘歌唱’: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
要为真理而斗争!
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
奴隶们起来!
起来!
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
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
这是最后的斗争!
团结起来到明天!
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火苗”同志抬头,挺胸,立正,敬礼!
泪流满面!
他想念,太想念‘竹林’同志了。
……
“队长,大欧回来了。”
“进来。”
大欧走进队长办公室,便看到汪康年满眼红血丝,头发却是打理的一丝不苟,手指间夹着一支香烟,冰冷的眼眸看向他。
一边剧烈的咳嗽,一边看着他。
大欧眼神躲闪着,不敢再看汪康年的眼睛。
汪康年吸了一口烟,然后又是剧烈的咳嗽。
“队长,四哥在的话,一定不会让你抽烟的。”一名手下忍不住劝说。
“是啊,小四是绝不会让我抽烟的,他会劝我的。”汪康年放下香烟,在烟灰缸里用力摁灭。
他看着大欧,说道,“小四死了,你活着回来了。”
……
大欧的脸色随即白了,他当时趁着夜色以及风大雨大逃跑了,然后就惶恐、茫然,不知道该去何处。
当了汉奸的他,非常清楚自己这种人一旦离开侦缉队,脱离‘汉奸’这份工作,很可能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鬼使神差,或者说是下意识之下,大欧回到了侦缉队驻地。
他奢望的想着,自己这种人都能逃掉,四哥那么聪明的人,一定也可以的吧。
此时此刻,大欧的内心被巨大的惊恐所笼罩。
作为在党务调查处时期便跟着汪康年的老人,他自然清楚汪康年和小四的关系,清楚汪康年对于小四的感情:
在队长的心中,小四就是他的亲弟弟。
小四被杀这件事,他也属于受害者,险些沦为枪下之鬼。
但是,小四死了,他活着,这就是他的罪。
汪康年不说话,就那么盯着大欧看。
也许是十几秒钟。
也许是一分钟。
大欧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就在他情绪几乎崩溃的时候,他终于听到汪康年开口了。
汪康年看着他,慢条斯理地说,“上个月裴景死了,小四很难过,他说,从党务调查处一起过来的弟兄越来越少了。”
说着,汪康年一脚将大欧踹翻在地,“你要谢谢小四。”
“滚!”
“谢谢队长。”
“谢谢队长!”
大欧看到汪康年皱眉,立刻福如心至,“谢谢四哥,谢谢四哥。”
然后他爬起来,逃一般的出了队长办公室。
他就那么的蹲在办公室外面,上海的寒冬里,大欧整个人就像是被从水中捞起来似的,浑身上下都是汗水。
彻骨的冷风一吹,大欧一个激灵,撒开脚丫子赶紧跑开了。
须臾,他躲在了一个避风的角落,坐在地上,有气无力的说,“谢谢四哥,谢谢四哥。”
……
翌日,一大早。
“老黄,吓吓农呀。”小程总手里捧着油纸包裹的锅贴,来到了老黄的医疗室,“还得是你,吃了你那副药,牙疼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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