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森住了口,脸上带着遗憾,他想要劝赵行德参与大礼议,却没有任何立场来开口。只要赵行德身为夏臣,宋人是绝不会认可的。二人的叙旧看似叙旧,实则丝毫没涉及宋夏两国之争。礼法为治国安邦之根本,大礼议一场盛会,也许将决定大宋几十年,几百年的气运,然而,赵行德只能是一个旁观者。无意中触及这个话题,两人无形之中,仿佛多了一道鸿沟横亘在二人中间。赵行德心中有些苦涩,尴尬地一笑,正欲找个话题来岔开此节。职方司军官周和从外间匆匆凑进来,在门口抱拳禀报。
“陛下请赵侯往宫中一行。”
朱森和赵行德诧异地相互望了望,二人久历江湖,都不是一蒙宣召就感激涕零的毛头小子了。哪怕真想要拉拢赵行德,也不该挑这个敏感的时候。鄂州行虚君实相之制,陈东行事又十分强势。赵杞在邓素的指点之下,刚刚改善了一些君主的处境。据朱森所制,各地的士绅名流中,也有不少主张还政于陛下的。大礼议还未真正开始,这时候召见赵行德,陛下难道就不怕招丞相之忌吗?
朱森虽为国戚,但他是赵柯的国舅,而不是赵杞的国舅,沉着脸没有说话。
周和也不避忌,一直站在门口等着赵行德,赵行德只好先对朱森告了个罪,请他在府中稍待,站起身来,随周和来到新建的行宫中。周和与把守宫门的禁卫十分熟悉,一个年轻军官检查了腰牌,听他说带武昌侯入宫,不禁好奇地打量了赵行德几眼。赵行德微笑着颔首示意,那年轻军官反而吓得不敢再说话了。穿行过几处院子,遇见宫中禁卫,周和都谈笑打发。赵行德知道皇城司余脉重建锦檐府的事,见状不禁暗暗昨舌。他猜测周和的身份,恐怕不仅仅是职方司的军官,在锦檐府中恐怕也地位不低。兵部职方司和锦檐府安排这么一个人在身边陪伴,也算是高看了自己。
来到一处暖阁门前,周和拱手道:“请武昌侯在此等候。”转身离去关上殿门。
赵行德点了点头,皇帝日理万机,即便宣召臣子入宫,也不可能直接觐见,须得等待。这种情形对他已不是第一次。“故作姿态,”赵行德腹诽道:“难不成陛下还像以前那么忙吗?”又觉得这种念头为无聊,落座以后,便抬头四下打量起来。
这暖阁坐落于御花园中,建筑得颇为精美,雕梁画栋,四面窗户都饰以大片的彩色琉璃,五光十色的阳光投射进来,将相对简洁的花梨木桌椅照得色彩斑斓,白瓷碟子里盛放着汴梁风味的果子,芙蓉饼、白雪糕、笑靥儿、飞燕、面茧等等,大京枣、小京枣应是东京留守司进贡的。这些都是看盘,赵行德更不可能在等候圣驾之时大快朵颐,四下打量的目光落到暖阁一角当值的宫女身上,他微微点头示意,那宫女似乎特别害羞,本来已经在脸红了,此时更是霞飞双靥,忙将螓首低垂。这一下,赵行德反而尴尬起来,女子这般情态,倒好像被他蓄意调笑了一般,他只得做出俨然的样子,若无其事地将目光又转了过去,再也不朝她那边看。然而,当赵行德收摄心神,危襟正坐以后,却感觉有一道若有若无地落在自己身上,不觉有些暗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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