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生疑虑,对着铜镜中的自己一番打量,只见这嫁衣色泽虽是极艳丽的,却是隐隐地又透出了一股子陈旧之态,便像是在一处地方搁置了数千年一般。
这件衣裳穿在本仙姑身上,竟是合身地教人生出一种错觉,便像是它原本就该穿在我身上一般。
这是为什么……
眉宇不自觉地凝起,我的脑中疑云满布,接着便迷迷糊糊地被阿花搀扶着坐到镜子前,只见她面上带着一丝笑,端起妆台上的一盒脂粉,便往我脸上抹了上去。
不得不说,阿花的一双手,着实是一双颇灵巧的手。
三百年的补魂,三百年的沉睡,我的容颜相较之前自然是憔悴了不只半点,如今阿花这番捣鼓下来,却是教本仙姑瞧着很有几分精气神儿。
望着镜中人,我不禁又忆起了当年我从九重天初嫁时的种种,这才恍觉,原来不知不觉中,那些年那些岁月,都已过去了那么久了。
阿花满面的笑容,她直直地望着我良久,半晌方才含着三分叹息似的说道,“姑娘,你生得真美,少君能娶你,我们青丘上下,都是极欢喜的。”
“哦?”我淡淡应道,却并不是真的想听她的回答。
“少君是一个可怜人,听老一辈的说,当年少君为了救一个女子,便将自己的情丝抽出去为她做了药引,这场姻缘最终仍是没个结果。这么多年来,少君都是一个人,帝君同帝后时常不在青丘,数万年前妲己帝姬又……”阿花微微一顿,双眸中染了少许的湿意,又道,“无论如何,姑娘你能嫁与少君,便是我青丘族人的恩人。”
我闻言大惊——从前本仙姑只以为,英招的情丝是被人抽了的,未曾想,竟是这人自愿将情丝拿出来,入了药么。
我心头觉着惊异,便不着痕迹地细细地打量了一番阿花的神情,然而不望则已,一望,却教本仙姑着实惊得更甚,只见这女子面上虽含着笑意,眉宇间却又带着股莫名的悲凉,压抑得那般深沉的,悲凉。
我望着阿花面上的笑,望着她眼中的悲,恍惚间便明白了一些事。
情之一字,或许只有不懂,才会不痛吧。
“姑娘,奴婢为你梳头。”阿花笑了笑,说着便拿起了妆台上的木梳,将我绾发的木条抽出,一头乌墨一般的青丝便倾泻而下,她手持木梳,自上而下地梳着,面上含着笑,眼中却噙着泪光,一下一下地梳着。
方此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蓦地由远及近,随后便是阿花同一众婢女跪地见礼的声音,“少君。”
我的双眸在一瞬间冷然,望着铜镜,只见那个面容如玉的男子端端地立在我的身后,正嘴角含笑地望着镜中的本仙姑。
“你们先退下吧。”英招薄唇微启,淡淡道。
“可是……”阿花的声音略微带着一丝颤音,忐忑道,“奴婢还未替姑娘梳好头。”
“本君来吧。”说罢,在我同阿花惊异的眼神中,英招其人,极其淡然地从她手中接过了木梳。
“……”我回头,意味不明地望了他一眼,然而,英招的眼中,却仍旧是一片漠然,从未有过丝毫改变的漠然。
英招一手执着那柄木梳,一手握着我的一束长发,缓缓地梳着,我望着铜镜中他恬淡的面容,有些莫名,不大明白此人如今这行径是在作个甚。
“这件衣裳,可还合身?”蓦地,他在我身后不冷不热地开口,平淡至极地问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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