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当然，二位先坐，先坐。”大婶站起来，却依旧低着头。
沈千凌有些内疚，自己方才的反应好像有些伤人。
“无妨的。”看着大婶进去后，秦少宇拉着他坐在桌边，小声道，“大娘看着不是不明理的人。”
过了片刻，大婶拿着茶壶和茶杯出来，歉意道：“掌柜的不在，怠慢客人了。”
“有茶便很好了。”沈千凌站起来，从她手中接过茶具，“大娘，您别低着头了，没事的。我认得一个神医，下回等他来追影宫的时候，我请来给您瞧瞧。”
“小公子可真是个善心人。”大婶笑着摆摆手，“我不治，公子不知道，这也是福分。”
“……”沈千凌不解，那大婶却已经坐回桌边，继续摘豆角，顺便道：“两位公子，晚上留下一道吃饭吧？家里难得来客人，掌柜的去山里打猎了，等会便能回来。”
“也好，那我们就不客气了。”沈千凌往桌上放了锭银子，“这个，当饭钱和茶钱。”
“山里人靠山吃山，一顿饭一壶茶，哪里用得着银子。”大婶连连摇头，“公子还是收回去吧。”
“那不成，不收我们就不吃了。”沈千凌道，“追影宫从来不吃白食。”
秦少宇忍笑。
暗卫在云岚城中溜达，一边想下回要去哪里收保护费，一边打喷嚏。
“啊哟，原来是从追影宫来的客人啊，莫非是沈公子不成？”大婶高兴道，“先前只听村里的人说，还从未见过画像。”这下倒好，直接来了真人。
有邻居来串门，听着消息后也高兴，不多时就全山都知道了，秦宫主与沈公子来了这鄂家山，正在村口老瘸家里头喝茶。
大婶的男人打猎回来，远远见自家院子里围了一群人，还当又是出了事，于是命也不要跑来，却被同村的男人在胸口重重擂了一下，笑道：“你这瘸子可不仗义，家里有贵客来，也不提前跟大家伙说一声。现在可好，慌得村长到处敲门找鸡鸭鱼肉，晚上好开席面。”
贵客？老瘸心里纳闷。
“是秦宫主与沈公子啊，追影宫来的！”大婶从院中迎出来，也笑着说，“村长说了，就等你这回打的野鸡好做大菜。”
“原来是追影宫的贵客啊。”老瘸松了口气，把额头上的汗随意一擦，道，“远远看着一群人，闹哄哄的，我还当是……”
话说到一半就被自家媳妇瞪了一眼，老瘸笑呵呵，拎着猎物道：“我这就去找村长。”
沈千凌有些不好意思麻烦别人，秦少宇却觉得挺好：“先前在玉茗镇的流水席没吃成，正好在这里补上。我们付银子便是，况且百姓能和你一起吃饭，心里头也高兴。”
是啊是啊！周围百姓听到后都点头，喜气洋洋，能和沈公子一起吃饭，简直可以吹遍隔壁三座山。
村子里的人淳朴，菜也够分量，烧野鸡直接用一个大盆子端上来，堆得几乎要冒尖，还在不断往下掉。
“够了够了。”沈千凌站在锅边看大婶盛饭——再多压几勺，明天都不用吃了。
酒是自家酿的粗米酒，又辣又烈，沈千凌只喝了一小杯就脸红。周围桌上的男人划拳女人说笑，比过年还热闹。
席间有人不知怎的，又提起了玉茗镇上的事情，说那天的流水席也热闹得很，牌坊又扩了一层。大婶坐在沈千凌旁边，听了也不说话，只是笑。
秦少宇扬扬嘴角，替沈千凌吹凉鸡汤。
宴席直到深夜才散，大婶替两人收拾出了干净的客房，沈千凌躺在上头，肚皮圆溜溜。
秦少宇过了许久才回来。
“去哪里了？”沈千凌打呵欠。
“你猜。”秦少宇戳戳他的肚子。
烦！沈千凌伸手推开他：“不说就不说，我不猜！”
“当真不猜？可我觉得你应当会很想知道这件事。”秦少宇逗他。
“那就快些说！”沈千凌催促。
秦少宇埋怨：“凌儿真凶！”
“那是，吃饱了，有底气！”沈千凌盘腿坐起来，“快点，刚才去干嘛了？”
秦少宇道：“听墙角。”
沈小受一怒：“你这个变态！”说完又补充，“居然不带着我！”
这种事情怎么好一人独享，他大哥和嫂子听墙角都是两个人一起，这才叫甘苦与共！
秦少宇承认错误：“下回带着你。”
“说吧，听到什么了？”沈千凌用手指戳戳他。
秦少宇道：“今日那大婶，便是玉茗镇当年的英女。”
沈千凌震惊张大嘴：“啊？”
“晚上大家在流水宴上聊，我就觉得她眼神不对。”秦少宇道，“方才去顺带听了一下，应该是当年在她的第一任丈夫身亡后，夫家想让她为了名声陪葬，她不肯，便和家丁一起逃了出来。为了避免被抓回去，又自己毁了脸，从此隐姓埋名和那家丁住在了这小村子里。”
“家丁便是她的丈夫？”沈千凌问。
秦少宇点头：“会些功夫，所以就当了猎户，前几年摔伤了腿，被人起了个外号叫老瘸。”
“若真是这样，那也算是好事……应当是好事吧？”沈千凌犹豫道。虽说一个毁了脸，一个断了腿，却总算能安稳消停过日子，今日看他夫妻二人相处，也是和气融融有滋有味，算是苦尽甘来。
“所以你看，总会有人在暗中做些什么，想要与这世上的一切不公平抗争。”秦少宇捏捏他的腮帮子，“即便付出的代价惨痛了些，却总好过固步自封，一直愚昧下去。”
“嗯。”沈千凌点头。
“楚渊是个好皇帝，在他之后也会有别的好皇帝，这样一代一代励精图治修改律法，百姓的日子总会越来越好，或许那时的江山，才该是真正的盛世江山。”秦少宇道，“这一天就算你我看不到，但总有人能看到。”
沈千凌抱住他：“你真好。”
“是凌儿好，我才要跟着一起好。”秦少宇笑笑，低头吻吻他的耳垂，将人抱得很紧很紧。
山庄上头繁星闪耀，一片安静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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