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澜手在他背上轻拍,听呼吸声逐渐安稳,便小心翼翼松开手,拉高被子将人轻轻裹好。
床头只留少半寸红烛,挑着一根细细灯芯,烛泪堆积成花,绽放出光明来。
萧澜将他的黑发一寸一寸,用手指梳顺。陆追的头发要比自己长一些,流水一般光滑,触感很好。他挑起一缕,与自己的头发拧在一起,打了个小结。
有些幼稚的举动,好笑之余,心里却不轻不重颤了一下,结发礼成,百年好合,一想到这个词,这桩事,他便整个人都欢喜了起来。
灯下的陆追极好看,晃动的暖光给他脸上添了几分血色,唇形睡着也像是在笑,微微敞开的领口下,是美好而又柔韧的身体,滋味只有他尝过。
萧澜松开手,指间黑发散落,轻轻飘在枕边。
细如牛毛的梦境中,陆追偷懒不愿醒来,只任由那细碎的吻,逐渐落在鬓边唇间。
他想睡很久很久,睡到五年后,十年后,睡到两人年岁垂垂,蹒跚白头。
这是很长的一夜,也是很短的一夜。
萧澜道:“小傻瓜。”
陆追抿着嘴:“嗯。”
“该起来了。”萧澜掌心抚着他的侧脸,“肚子饿不饿?”
陆追摇头,闭着眼睛将脸蹭在他怀中:“天亮了?”
“下午了。”萧澜叹气,“你这几天究竟是有多累,为何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下午了?”陆追总算睁开眼睛,过了好一阵子才道,“我这两天没怎么睡觉。”
“没怎么睡觉?”萧澜扶着他的肩膀,“怎么搞的,陆前辈也答应?”
“我爹管不住我。”陆追伸了个懒腰,“管得住我的人,在冥月墓不肯出来。”
萧澜替他拉高衣服,遮住那赤|裸的肩头。
陆追懒洋洋地问:“你可知王城中有多少人想看我?”
萧澜在他腰下不轻不重拍了一巴掌:“闹!”
“我当真累了。”陆追坐起来,依旧呵欠连天,“不是在山道间奔波,就是在山洞中靠着墙闭会眼睛,昨晚难得沾到床。”
“你去做什么了?”萧澜不解,“山中,月儿湾?”
“是奴月国。”陆追道,“你当日写了书信过来,正巧,那奴月国的人也自己找上了门。”
“找到了统领府中?”萧澜问。
“是,你还记得我们在洄霜城时,遇到的那个小姑娘吗?”陆追道,“小桃,豆腐坊老姚的女儿。”
“自然记得,怎么,她是奴月国的人?”萧澜意外。
“差不多,她嫁了个奴月国的人,而且那奴月国,与冥月墓和白玉夫人都有迂回曲折的关系。”陆追伸着手,让他帮自己换衣服。
从舒云的故事开始,到自己对白玉夫人的猜测结束。陆追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又道:“所以我才想再去那墓室看看,有些事情,光靠在外头猜测,也出不了结果。”
“这般离奇?”萧澜想了想,“不过似乎也合情合理。”
“真想回到那个时代,去看看真相究竟是什么。”陆追叹道,“像现在这样猜来猜去,头疼。”
“兵荒马乱的,我可不准你回去。”萧澜捏捏他的脸颊,“想知道当年的事情还不简单,老天可给你留了活口。”
“蝠?”陆追摇头,“我爹一直派人在寻,陶夫人与阿六他们也在找,他却像是失踪了一般。”
“我也没找到,妙手前辈更是天天念叨,说八成已经死了。”萧澜道,“不过他没这么短命。”
陆追附和:“祸害遗千年。”
“不过所谓精妙绝伦的白玉雕像,我也未在墓中见过。”萧澜道,“当日倒是从坍塌的庙宇中掉下来一粒珠子,可要拿去问问那舒一勇?”
“我告诉他们了,下次带去看看吧,不过知情的可能性也不大。那舒家的先祖从未提过什么珠子的事,理应不是他放的。”陆追有些苦恼。
月儿湾地势极高,盘龙枕水冒紫气出祥云,是有帝王相的陵寝之地,可唯有一处地势低洼古树盘绕,终年不见天日,风水有些丧气。
为了镇这丧气,陆府的主人便派人修了那处庙宇,舒云也是工匠之一。只是庙宇刚刚完工,还未等将菩萨请回,敌军便已兵临城下,暂时顾不上这头。
“那座庙空了很久,”陆追道,“到了最后,舒云听到白玉夫人已死于战场,尸骨无存,只有衣冠入了冥月墓的消息后,内心悲痛,便找机会将白玉雕像放在了那座空庙中,想要替她招魂。”
“不怕被人夺走吗?”萧澜问。
“当年修建庙宇的工匠,那时只剩下了舒云一人,其余都被陆府的主人毒杀。”陆追道,“而那时陆家已倒,陆府的主人亦不知所踪,无人知其下落。”
为了能将心爱之人的魂魄带回海岛,舒云便将玉像放在了月儿湾,期盼地下那座衣冠冢的主人能明白自己所想。只是陆家虽倒,乱世依旧,兵荒马乱的年代,一旦离开,想要再回去月儿湾,也成了一件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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