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真的对这个女人,
动了心。
司徒晋觉得后头阴风阵阵,这凤王一脸怒气冲冲,他自问礼节周到,并没有什么不当之处。可这凤王身上的怒气简直肉眼可见。难不成,这怒气是冲着皇上去的。
他带了人进了殿,便退到了殿外等候。
“臣叩见陛下。”祁凤上前行礼,跪了下来。
周帝从龙椅上起身,朝他走了过来:“朕送过去的东西你收到了?”
祁凤直起身子,直视他的目光:“收到了。”
“对着朕,连父皇都不叫了?”
“臣不敢叫。”
周帝一脚踹在他的肩膀上,祁凤被踹到了一旁:“朕养你二十余年,还比不上你那一营对你生了反叛之心的属下?”
祁凤被踹中的地方正是他的旧患,他疼得冒出了冷汗却咬紧了牙,撑着地重新跪的笔直。
周帝看着他,原本这几日压制下去的火气蹭蹭地往上冒。
“陛下教过臣,为将以仁,将士们跟随我,便是将性命交给我,我在一日,便要护他们一日。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一声将军,是累累白骨堆积而成。我不能阻止他们死在战场,却必定要护卫他们在别处的安宁。”
周帝有些后悔,他不知道祁凤会如此死心眼的记得他的这些话。不过他虽是个死心眼犟脾气的孩子,可比起祁越来,却是更像他。祁越仁厚,处事稳重,虽比祁凤更适合为君,却比不得祁凤这般得军心民心。今日,若碰上如同章凤营这般的事情,换了祁越,便是恭恭敬敬的接下这道旨意,怎么会如此冥顽不灵的和他对着干。
“你如今是越发出息了,拿着朕的话来对付朕?”
“臣不敢。”
“你还有不敢的事?”
“我——”祁凤看着殿上的人,心上涌现一丝酸楚。
他以为,
哪怕任何人不理解他,父皇也会懂他的,他牢牢刻在脑子里的这些话,都是父皇曾经一字一字同他说过的。父皇自小从军,历任九大营主帅,是陈国乃至三国唯一一个统领百万兵马的元帅。他爱兵如子,同那些将士待在一起的时间要远远多过母亲和他们。可他一点都不怪父亲,逢年过节便有军中将士的家属来送东西给他们,提起父亲总是赞不绝口,人人都把他当成亲人,在每一个将士心里,对他都是崇敬。
后来,因为陈国□□,父亲起兵,只凭着祁衍两个字,没有任何别的话语,人人都是自发跟在他身后。在陈国,他曾是神话。
可如今,周帝这个身份,结束了这个神话。
周帝对两个儿子一向一视同仁,但若真论起来,他却更加疼爱幼子。为帝不易,他心疼小儿子,也清楚祁凤的性子,不适合权术之流。他早早立下太子,却把祁凤扔进军营中磨砺,便是想要挫一挫他的锐气。
可未曾想,这股气锐气却是越挫越勇。
如今,他靠着自己的能力,让四大营数十万将士心悦诚服。
他记得祁凤幼时同他说过,最想做的人便是父亲。
他那时非常高兴,没有比被儿子当做榜样要更令人开心的事情了。
可如今,
他却越来越不安。
世人都说,祁衍的这一生是个神话,这数百年来,不乏反叛的诸侯,不乏起义的百姓将士,却独独只有他一个人,凭着一句话,调动了百万之师,真正的从一介平民走到九五之尊。
哪怕如今梁国造反的萧策,也不过是靠了百年萧氏留下的底蕴。
可他能做的事情,
祁凤不可以。
若他注定作一个臣子,他便不能如同他一般去成为那样一个神话。
兄弟阋墙,是最让人痛心的事情,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两个儿子身上。
这些话他本不想告诉他,即便是天家父子兄弟,却也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
儿子,你不能像父亲一样,不是父亲不许,也不是你大哥不许,而是这天下不许。
若有一日,你得尽军心民心,让你兄长如何自处,即便你们如今手足情深,他保你护你,怎防他日有人以此作为攻讦,逼得你大哥不得不处置你。
“你若是想让朕收回撤营的命令便起来。”
祁凤连忙爬了起来:“陛下此话当真?”
“朕送你的生辰礼物呢?”周帝却话锋一转。
“在府中。”祁凤老实答道。
“朕给你送了那个,你难道没明白朕是什么意思?”周帝接着问道。
“陛下是想收回臣手上的另外三营吗?”
周帝担心将来兄弟会因为这事情有冲突,是曾经想过要将祁凤手中的四大营收回来或是慢慢裁撤,如此,那章凤营撤了倒也是合了他的心意。可如今天下未平,若收回这四大营,全都交给祁越掌管,让祁凤赋闲一旁,不只是浪费一员良将,会激起四大营的不满,同时他也担心若有朝一日祁越生了疑心要对付祁凤,那祁凤该如何自保。
虽他对自己的儿子十分有信心,可对这皇权却无多大信任。这是世上最毒的东西,可以腐蚀一切,包括人心。
加之,此番听了探子的回报,说祁凤在回周都的路上曾经遇袭。他便更加犹豫,怕真有人对祁凤不利。他若是活着,还可护着他,若是他有一日驾鹤西去,那无兵无权的祁凤又该如何。
加之,最新得到的这个消息,也着实让他心中不安。
“你还记得那支木剑吗?”
“记得,是陛下在臣幼时所送。”
“你还记得是几岁?”周帝说完摇摇头,自己笑着回答:“想来你是不记得了。”
“是七岁。”
七岁,祁凤也在心中暗暗回答。他当然记得。那时候,他同父亲说长大之后想成为父亲那样的人。
“你十六岁那年第一次带兵出征,朕用随身多年的宝剑换了你的那支木剑。”他在他面前停下步子,转头看他:“朕还记得你那时的样子。稚气未脱,少年英发。”
是啊,那时如同初生牛犊不怕虎,一心便只知道往前冲,可心里一点都不害怕,因为知道大哥和爹就在身后。
有人等,有人护,所以,不怕。
“朕在你生辰时,把这支木剑再给你,不是为了换回那把剑,收回你的兵权,只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给儿子送一份生辰礼物。这份礼,你七岁时,朕送过,你那时许愿说要成为爹这样的人。而如今,朕再送这支木剑给你,是想问一句,你如今是否还是如此想?”
如今?
如今这殿上坐的不只是将军,更不只是他的父亲,而是皇帝,是众人口中三呼的万岁。
他曾经想成为爹那样的人,做一个盖世将军,可如今爹成了皇帝,他却万万不曾想过自己做皇帝的。爹选了大哥为太子,他便会尽自己的全力去辅佐,不会有一点旁的心思。父亲问这句话的意思,难道是担心他拥兵自重,将来影响大哥的帝位?
他连忙跪了下来:“我从未想过谋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大哥是天命所归,我愿意一生追随。”
这小子看来是想到了。
“你愿意一生追随,可你身边的人呢?你大哥身边的人呢?为父昔年为陈国将领时,深受陈国国君赏识,陈国国君虽不是个仁君,对朕却有知遇之恩。我也并不是一开始便想反了这陈国,只是被一步一步就这样推着走着,走到了如今这帝位。陈国国君虽是个昏君,却天性柔弱,只能任凭朝中大臣摆布。若单单是他,是绝计不会用你和你母亲做人质来逼迫朕,可最终却也造成了这样的结果,也皆是旁人一步一步推着他走的。”周帝拉他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凤儿,朕知道你们兄弟感情极好。朕虽平日里苛责你们,骂你们兄弟不和睦,却也明白你们各自为彼此着想的心意。可人心是最难以控制的东西。即便你不存这个心思,可等你有了这样的能力,莫说是大哥,就是这天下也会推着你走。”
周帝的话让祁凤陷入沉思。
所以父亲将章凤营撤营并不仅仅是一时心血来潮,定然也是在心中筹谋已久,只不过这回的事情给了个合适的理由。他顺势而为罢了。
而其他三营的兵力,父亲想必迟早也会以各种方式收回去。
“章凤营撤营的命令朕可以收回,其他三营朕也可以继续交给你。”周帝的话打断了他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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