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瑶没转头, 因为她知道是谁。
“只是鼻子有点痒,打个喷嚏而已。向知青不用这般小题大做,若是我身子不舒服, 自己会找医生看。”
简而言之就是,这位向同志,我跟你认识没几天,也没有交情。用不着你的关心。
向前进面上关心的神色一顿,尴尬地笑了笑,“程知青没事就好。”
他哪里听不出程瑶对他的不喜。
唉, 还是太操之过急了些, 竟然惹得对方厌烦他了。
不过也不怪向前进如此心急, 实在是程瑶从里到外都看着太好。
手上带着二三百的崭新手表,脚上踩着的是皮鞋, 身上穿着的是军大衣。
在火车上吃饭伙食也好得不行, 家里带来的吃完了之后就买着吃, 顿顿大米饭白面还有肉菜,馋得他顿顿流口水。
忍不住幻想自己若是跟程瑶处了对象,以后程瑶岂能看他顿顿窝窝头?
也就是说, 只要跟扒拉上了程瑶, 以后他就能过上好日子。
而像程瑶里外都光鲜亮丽的姑娘,定然是年轻小伙子们的追逐对象。因此向前进忍不住心急,想要在这最初时刻, 在程瑶心中留下印记。
不过想起程瑶家不是在市内, 而是在郊区。向前进就有些不喜欢,然而现在轮不到他嫌弃。
能把日子过得舒坦才是最要紧的, 再说了程家条件这般好, 想来以后回城也有希望。
是的, 向前进打下乡开始,就盘算着怎么回去。
靠着向家那对偏心眼的父母是不可能的,只能自己找出路。
而他自认为长得不错,倒是可以从妻族这边使力气,找个得力的岳家,拉扯自己。
思量再三之后向前进告诫自己,以后得悠着点,不要太过明显,免得程瑶更加厌恶他。
这程瑶看着这般娇弱,不像是有力气的样子。等过些日子程瑶下地,自己到时候再搭把手帮帮忙,想必很快就能热络起来。
“我跟向知青非亲非故的……”
程瑶把话挑明白,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向前进的脸色越发难看,心说且等着,现在你待老子爱答不理,等过几日下地干农活,你就知道老子的好了。
不怕你不贴上来。
可惜的是,向前进这个打算注定要落空。不过他此时信誓旦旦,并不知晓程瑶是个自力更生,用不着别人帮扶的。
“程知青,咱们天南海北的来,自然要相互关照些。向知青也是关心你,关心我们大家。你不领情也就罢了,怎么还说起向知青了……不知好歹……”
说话的是同为知青的阮红霞,阮红霞其实跟他们同一趟车,只是后来才上的车,座位在别的车厢。
他们后来能认识,也是在车上晃荡久了,大家走动透气的时候,才发现阮红霞目的地也跟他们一样。
向前进长得不错,身上又带着一股子书生气,还是从京市来的,一下子就吸引到了阮红梅。
因此她对向前进有一种天然的亲近,不过对长得好条件又不错的程瑶,就有些看不顺眼了。
无他,实在是程瑶的穿着打扮太过小资。就跟资本家的叫娇小姐似的,又是皮鞋又是大衣,还有崭新的手表等等。
再加上她略有好感的向前进一直热脸贴冷屁股,这让她看程瑶越发不顺眼。
于是现在得了机会,就要刺程瑶几句。
“阮同志既然喜欢向同志的关心,那就让向同志好好关心关心你好了,我却是不用。”程瑶扯出了一个暧昧的笑容。
仿佛阮红霞跟向前进有一腿似的。
若是在京市程家,程瑶还会收敛一点。
但现在到了陌生的地方,又没有人认识她,她再也不隐藏自己的真实性格。
想怼人就怼人,那叫一个舒坦快意。
阮红霞被程瑶这暧昧的笑容搞得浑身不舒坦,刚想要刺回去,其他的知青却说话了。
“哎呀,你们怎么还有心情聊天,我都不敢张嘴,一张嘴就觉得自己被灌了满嘴的冷风。”秦雪缩了缩脖子,她是真的冷。
真不明白程瑶跟阮红霞有啥好争执的,人家喜欢做舔狗,按理是人家的事儿,这阮红霞又不是向前进什么人,有什么立场说这些。
没有自知之明。
人家向前进压根就看不上你好不。秦雪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没让任何人看见。
不过这人里头不包括程瑶,程瑶看见秦雪的这个白眼,心只这个秦雪的性子比较爽利,有什么说什么。
“可不就是,我也冷得慌都不想张口说话。”程瑶一行人站在火车站大门口等人,结果等来等去,却没等到人。
“来接我们的人是不是半路上出了什么事儿,不然怎么咱们等了这么久还不来。眼瞅着天太阳都快落山了,要是还不来,咱们可就只能住招待所了。”张志强抱怨,他身上的棉衣单薄,这会儿已经懂得嘴唇发紫。
瞧着别队的大队长,一个个都把人领走了,只剩下他们这一行人在冷风中吃灰,大家伙的心里都有些不痛快。
“再等等吧,兴许马上就到了。”向前进出声安慰。
不过心里却在嘀咕,他们去的这个大队怕是不靠谱,以后的日子可能不太好过。
程瑶没吱声,她穿着军大衣,其实一点儿都不冷。再加上她在火车上吃得饱饱的,现在也就当站着看风景。
然而这小县城其实也没什么风景可以看,火车站附近的房子低低矮矮,跟京市完全比不上。
也就是远处连绵的青山,让程瑶起了一些兴趣。
“我方才跟临近大队的人打听过,说是咱们去的那地儿要走半天。”张志强月哆嗦着嘴,心里越发不痛快。
“大不了咱们在招待所住上一晚,明儿个咱们自己去,当时候正好可以好好质问质问大队长,怎么办事儿的。咱们可是下乡支援的知青,是为祖国做贡献的……”
人群中不乏有人已经开始盘算着去了队里,怎么给这些乡下土包子来一个下马威。
要程瑶来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搞不好这就是人家给的下马威,好让他们这些外地的知青老实点儿。
正说话间,远处来了一辆牛车。
“哎,我是红星生产大队的沈忠明,你们是要去红星生产大队的知青吧?”
没等一群人回答,又接着说道,“赶紧的,都上牛车,这天可不早了,得抓紧时间,不然得点火把。”
程瑶没耽搁,当下就上了牛车。
废话,这时候不手脚麻利点,等下牛车上人坐满了,可就得自个儿走路。
这大半天的路程,非得走出水泡不可。
再说人家都说了搞不好要赶夜路,自然坐牛车才最妥当。
阮红霞见程瑶那毫不客气的那模样,心里气不顺。
“唷,程知青,你怎么这么快就上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牛车是你家的呢。这么熟门熟路的。”
程瑶不惯着她,“你不想上来就自己下去走。我动作麻利,你还嫌我快。以后可别下地干活可别嫌人家干得快。”
阮红梅:“……”
这程瑶看着娇娇弱弱的,怎么嘴上一点都不饶人。
“都快点上来,不想坐车的,就自己走。”红星生产大队的大队长沈忠明见就上个牛车还能吵起来,当下就对这一批知青没了好感。
虽说这其中有几个知青是大城市来的,但即便如此,来到了他沈忠明的地盘上,是条龙也得给我盘着。
众人一听大队长发话了,赶紧乖巧上牛车。
结果秦雪动作慢,等她想上的时候,已经没了位置。
“秦雪,你上我这儿来,咱们挤一挤。”程瑶拍了拍身边巴掌大小的位置邀请道。
秦雪的性子比较对她,是以她并不介意对秦雪释放一些善意。
秦雪当下给程瑶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艰难地挤到了程瑶的边上。
赶车的吴大爷带着个破旧的雷锋帽,见人都坐好了,顾不得心疼陪伴多年的老伙计,赶紧挥起牛鞭。
只听“啪”的一声,鞭子打在牛身上,牛吃痛立马迈开了脚步。
“程瑶,谢谢你。”若是程瑶没让位置,她怕是要自个儿走路了。
“不客气,大家都是一起下乡的知青,互相帮助也是自然。”程瑶随口回答。
她心说,就刚才那模样,便能判断出这几个知青怕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闻言,阮红霞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却正好让程瑶瞅了个正着。程瑶没有回她白眼,掉份儿。
“沈队长,我们都在火车站门口等半天了,怎么这么晚才来?”张志强冻得够呛,忍不住问起缘由,当然他这也算是质问。
“哎呀,真是抱歉,其实我们一大早就出发了,结果半道上牛车坏了,这不就停下来修了好一会儿。这才耽搁晚了,你们放心,咱们铁定能在天黑透之前回到大队。”
沈忠明说完又吩咐赶车的吴大爷,“老吴,你鞭子挥勤快点,不然咱们可就得摸黑赶路了。”
“哎,晓得的晓得的。”吴大爷热情回应,不过嘴角确实耷拉的。
他们的牛车半道上可没有坏,他们这么晚才过来接人是因为大队长办私事儿去了。
而且是有些见不得人的私事,因此才找了这么一个理由。不过这都不关他的事儿,这赶牛的活计,可是一个好伙计。
公分高不说,还轻省。他可不会没眼色这会儿拆穿大队长。
“原来如此,这大冷的天,真是麻烦大队长来接我们了。”向前进赶忙说了些好话,表示他们的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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