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已经过了几十年,自己似乎从来没真正想兑现过这个承诺,如今更是没法兑现了。
捏着眉心,太后攥紧那簪子,吩咐嬷嬷,“回宫。”
嬷嬷诧异,“太后娘娘,那这宫婢……?”
太后回眸看了依旧伏跪在地上的锦葵一眼,“今日的事,哀家便不与你追究了,回东宫以后好好当差,以后没有命令,禁止再踏入长信宫半步。”
“奴婢谨遵太后娘娘懿旨。”
太后转身,率着一众宫人浩浩荡荡回了慈宁宫。而她不会选择第一时间去长信宫这件事,也在锦葵的预测之中,太后可不像萧皇贵妃那样没脑子,要是第一时间去了长信宫,岂不直接让人怀疑那支簪子的原主人就是她?
也正是拿准了这一点,才让锦葵有机会在太后去长信宫之前完成自己的计划。
——
是夜,惊雷阵阵,疾风骤雨,长信宫内的烛台被吹灭,闪电银光从轩窗照进来,割裂出一道道狰狞暗影,风很大,门板被吹得砰砰响,外面的狂风似乎随时都能拆了门涌进来。
身在病中的缘故,萧皇贵妃冷得缩手缩脚,好不容易从榻上翻下来,打算去把窗户关好,才走到殿中,只听得“嘭”一声,门突然被打开。
萧皇贵妃条件反射地惊叫了一声,怀着忐忑又害怕的心偏头望去,却见外头立着一道黑影,夜太黑,她看不清对方的容颜,只能勉强见她披头散发,好像刚从湖泊里爬出来的水鬼,全身湿淋淋的。
闪电雷鸣的夜,在这几乎快成冷宫的宫殿里,门突然被打开,外面立着的,不管是人还是鬼,但凡是个正常人看到这一幕都会被吓得肝胆俱裂,更何况,萧皇贵妃病了,这两日又被锦葵的药给弄得迷迷糊糊,是最容易产生幻觉的时候。
“你……你是谁?”萧皇贵妃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缩成一团,出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不知何时变得沙哑难听。
“我好冷……”外面的人说话了,慢慢向萧皇贵妃伸出手,“好、冷、啊——”
长信宫如今本就空荡,外面人的声音一出,就有了回音效果,更加恐怖
“你、你别过来!”见对方湿淋淋的赤脚踏进门,萧皇贵妃胡乱撑着地板往后退,浑身哆嗦着。
这时,没关紧的窗户外再一次划过白亮的闪电光,恰巧映出那个人的一张脸。
这张脸,萧明汐嫉妒了二十年,今夜,她却只剩害怕。
“骆岚?!”看清楚那张脸,萧皇贵妃一双眼睛鼓得快要脱眶而出,脸上惨白毫无血色,发出惨烈的尖叫声。
因为那不是人脸,她双眼翻白,两只瞳孔毫无生气,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你。
那句“好冷啊”仿若魔音刺穿萧皇贵妃的耳朵。
“啊——救命啊!救命——有鬼,有鬼——”萧皇贵妃直接吓哭,连滚带爬往角落里缩,大喘气,“骆岚,不是我害死你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萧皇贵妃爬到桌子底下,她听人说过,只要屏住呼吸,那鬼就找不到你。
整个人缩成一团,萧皇贵妃只剩眼睛看着外面,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女鬼”死白死白还湿淋淋的赤脚越来越近,走过哪里,就在哪里留下一片水渍。
萧皇贵妃忙捂住嘴巴,手掌心颤个不停。
终于,“女鬼”走到桌子边就绕道了,大概是往后面走去了,萧皇贵妃没敢回头看,只是一再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呼吸被“女鬼”找到。
许久没听到动静,萧皇贵妃实在憋不住,趁机偷偷舒了一口气,正打算转个身看看到底走了没有,就在这时,她头顶的桌子边缘突然垂下一张狰狞的脸来,没有丁点生气的的眼睛与刚才一样直勾勾盯着她,那满脸的狰狞与阴森,直接将人的承受能力撑到极致。
“啊啊啊——”眼前一黑,萧皇贵妃昏死过去。
——
两日后。
“皇上罚了皇贵妃禁足半年,太后娘娘还没与皇上打招呼就来看皇贵妃,是否有些不妥?”
长信宫,太后身边嬷嬷的声音越来越近。
“怎么说,皇贵妃也是哀家侄女,平素也还罢了,如今她病重,哀家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那嬷嬷没再说话,先一步走在前头去敲门,“皇贵妃娘娘,太后娘娘来看你了。”
“谁?”内殿,萧皇贵妃拿起剪刀,又惊又颤,根本不敢去开门。
“皇贵妃娘娘,是太后娘娘啊!”知道皇贵妃病了,嬷嬷也不强求她出来迎驾。
“你别进来……别进来!”萧皇贵妃睁大眼睛,死死盯着房门,她不敢闭眼,就怕闭上眼睛再睁开,就会像那天晚上一样,突然垂下一张鬼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那样的刺激,打死她也不要再重来一回。
“把门踹开!”太后等得不耐烦,大声呵斥。
那嬷嬷直接抬起脚,一脚一脚地揣在门板上。
这声音在萧皇贵妃听来,就是女鬼在敲门。
萧皇贵妃只是被那天晚上的景象给吓怕了,其实现在的脑子还是有那么几分清醒,因为锦葵对她用的药只有一两天的药效。
这也是锦葵计划的一部分,萧氏不能真的疯,否则后面的戏就走不下去了。
听着那门快被踹开,萧皇贵妃不管不顾,一骨碌翻下床,赤脚跑到门后面,等外面的人突然破门而入,她想也不想,闭上眼睛举起剪刀,狠狠一剪刀扎下去。
……
“太后娘娘!”
“快叫太医!”
一时间,宫人们的声音此起彼伏。
萧皇贵妃猛地睁开眼,就见自己那把剪刀正戳在太后胸口,鲜红的血不断喷涌出来。
而太后她老人家,早已昏迷过去。
“不,不是我。”萧皇贵妃往后退,脚后跟撞在门槛上,一屁股跌坐进去。
慈宁宫的大嬷嬷冷着脸,吩咐小宫女,“萧皇贵妃谋杀太后娘娘,快去禀报皇上。”
“嬷嬷。”萧皇贵妃顿时急了,这事要是让皇上晓得,一准让她掉三层皮。
“嬷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萧皇贵妃跪趴在地上拽着那嬷嬷的裤腿不让她走,“我不知道是你们,我还以为…我还以为是女鬼。”
“女鬼?”大嬷嬷讽刺地笑了起来,“以前还只是让你装疯,如今是真疯了——你们几个,给我看好这疯妇,等皇上前来定夺。”说完,一脚踹开萧皇贵妃,马上将太后送回去。
毕竟关乎一国太后的生死安危,这件事很快就以水波扩散的方式传遍宫闱里的每一个角落。
太子和太子妃还没从赫连双早产这件事中缓过神,太后又接着出事了,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赫连缙第一时间前往御乾宫,却听说永隆帝去了长信宫,他想了想,吩咐,“摆驾,去慈宁宫看太后。”长信宫那边,相信有父皇在,不会随随便便就把人给放了的,当务之急,还是先确定太后的安危为妙。
此时此刻的长信宫内。
萧皇贵妃正伏跪在地上,上位者的威严,不是她一个妇人可以随随便便置喙的,哪怕她平素再嚣张再目中无人,上首这位都是掌生杀大权的帝王,上下嘴皮一碰,她位份再高,也得遵旨受死。
发起疯来的时候,萧明汐是没脑子的,但冷静下来的时候,她很懂得审时度势,知道这时候不宜主动发言,便一直保持着伏跪的姿势,虽然有点累,但总比一开口就被定罪的好。
这样冷寂僵硬的气氛已经持续了将近半柱香的时间,永隆帝在想什么,萧皇贵妃无从得知,她也不敢抬头去看,现如今的她,内心更多的是惧怕。
张公公一直躬身立在一旁,小眼神来来回回在永隆帝和萧皇贵妃之间扫,心中不免担忧,以往皇上处置其他人的时候,那叫一个干脆,哪里会像今日这般,从进来就没说过一句话,茶倒是接连喝了两盏,不过也能从这喝茶的动作里看得出皇上他老人家内心相当的暴怒。
张公公跟在永隆帝身边几十年,脑子是好使的,很多事情他都能透过表面看到本质,当下这一场,皇上他老人家是打算和萧皇贵妃玩心理战术呢!虽然不用脑子想都知道萧皇贵妃必然会成为今天的输家,但这种时候,谁先开口,谁就先输一半——当然,也不排除皇上已经厌恶萧皇贵妃到根本不屑与她说一句话的地步。
两位主子不说话,可把殿内站岗的这些个宫人吓得够呛,虽然没动静,可这比有动静还可怕——皇上您老人家倒是吱个声儿啊!
最后,还是张公公沉不住气,干咳两声凑近永隆帝,“那个,皇上,咱们也来了好半天了,是不是该进入主题了?”
永隆帝喝茶动作一顿,将手中捧着的茶盏往小几上重重一磕,细瓷撞在鹰平木桌上的声音听得人心里瘆得慌。
带着尖锐冷意的视线往下一瞥,定在萧皇贵妃的发顶上,“萧氏,朕来了这么半天,你就没有什么要交代的?”
“皇上,妾身……”
“你自称什么?”永隆帝眉毛一竖。
萧氏浑身一凛,牙关有些抖,“贱妃当时真的不知道外面站的是太后娘娘。”
“所以你就可以随意对太后动手?”
“妾身……贱妃不是这个意思,皇上应当听说了,贱妃最近生了一场大病,还未痊愈,夜里常常出现幻觉,当时慈宁宫的人来敲门时,贱妃以为又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来害我了,所以,所以……皇上,请您一定要相信贱妃,我不是故意要对太后娘娘下手的。”
“一派胡言!”永隆帝毫不手软,就着桌上那茶盏抛过来,直接打在萧皇贵妃额头上,不一会儿就破皮冒血,她很想抬手去擦一擦,可一对上永隆帝那冷冰冰的视线,马上又怯懦回去,只能硬生生忍着,下唇都快咬破了。
“萧明汐,你当真以为朕年老昏聩,是你好糊弄的?”
“贱妃不敢。”
“朕看你敢得很!”
“贱妃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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