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正伸出手,在阿璃脸上轻轻摸了摸,叹气,“这事儿说来也怪我。”
“老爷怎么突然这么说?”郑氏蹙眉,“发生什么事了吗?”
云正摇摇头,轻声说:“总而言之,咱们再在泉州待两年就挪窝来京城。”
郑氏惊得张了张嘴,“我没听错吧?”老爷不是一直都很抗拒来京城的吗?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难道真是刚才微微跟他说了什么?那也不对啊,类似的话,微微此前便与他说过不少,可都没有一次是奏效的。
云正见郑氏如此表情,笑了笑,伸手将她被阿璃抓乱的发丝拢到耳后,“咱们的儿子,值得更好的生活。”
郑氏脸红了一下,跟着又是一震,“老爷你、你刚说什么?”
“傻了?”云正敲敲她的脑袋,“这两年,就先委屈委屈你过过苦日子,等来了京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老爷说的哪里话。”郑氏看着小阿璃,“嫁给老爷,给老爷生儿育女,那都是妾身职责所在,不管过的是什么日子,至少咱们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这就够了。”
说这些的时候,郑氏是想起了自己的爹娘,所以无比的感慨,也无比珍惜能一家人团聚的时光,真的,她没奢求太多。
云正仔细端详了郑氏一眼,心中叹了一声,对着外面的车夫道:“走吧!”
除了这辆马车,后面还跟着一辆露天的马车,专门拉货,都是云初微送的实用礼品,刚开始云正和郑氏死活不肯要,是云初微磨破了嘴皮子才说服二位收下的。
不经意看到云正脸上的红肿,郑氏心疼起来,“老爷,你这……”
“不妨事。”云正也没想解释,“一会儿就能好。”
郑氏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继续往下问。
——
云初微才回房不久,苏晏就来了。
“九爷。”小八和小十一已经睡着了,里间说话不方便,云初微便示意他去外面。
苏晏看着她,“爹先前打自己嘴巴的时候我刚好看见了,你跟他说了什么?”
云初微坐下来,有些心虚地把自己与云正说的那些话又说了一遍给苏晏听。
“九爷,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叛逆了?”她很在意他的看法。
“不会。”他摇摇头,“我觉得你说的这些话,虽然有些‘刻薄’,但的确是事实,爹是个很理智的人,也很会听取别人的意见,所以才会在听了你的话以后做出那样的反应,说明你的劝说很成功。”
能得九爷肯定,云初微觉得是一件无比骄傲和自豪的事情,她羞赧地笑了笑,“真的呀?”
“当然是真的。”他点点头,“莫非你还怀疑自己?”
“我倒是不怀疑,是怕你怀疑。”她嘀咕,自己说出来的话,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可是她也没办法保证十人听了十人都说好啊,万一九爷就是那十人之外的特例呢?
“你能说服爹过两年就移居来京城,我高兴都来不及,为何要怀疑你?就算要怀疑,也该怀疑一下你最近都吃了哪些补品,脑子是越来越聪明了,以后得继续补。”
云初微翻了个白眼,很不要脸的说,她本来就很聪明好不?
——
陆府。
自从苏晏给看过,易白时不时口鼻来血的症状暂时消失了,这一个多月以来,都按照苏晏说的静养,虽然没能解毒,但精神比一个月之前好了不少。
这日,陆修远来的时候,恰巧易白在换衣服,一直藏在袖袋里的那枚玉坠就明晃晃地摆在桌子上。
陆修远转动轮椅过去的时候,视线直接落在玉坠上,眉头狠狠皱了一下。
易白从屏风后出来,见到他在,又见他盯着桌上的东西看,顿时暗道不好,可看都看见了,总不能这时候急急忙忙藏起来不是,他慢条斯理地把桌上的东西收了一下,淡笑,“陆少爷怎么有空过来,我听说你今天有笔生意要谈。”
陆修远没回答他的话,脸色很凝重,“那个东西,你哪儿来的?”
“什么东西?”易白佯装不知情。
“那枚玉坠。”陆修远按捺住心头的躁动,“告诉我,你从哪里得来的?”
易白目光一闪,拿了出来,“你说这个啊,在北燕很多呢!”
“撒谎!”陆修远攥紧拳头,抬起头来冷冷盯着他,“我请人查过,北燕的那些铺子里,从来就没出现过此物。”
易白坐下来,回望着陆修远,“所以,你想说明什么或者是证明什么呢?”
陆修远没说话,从怀里把母亲留给他的那枚玉坠拿出来,手心摊开,竟与易白手中的一模一样,“你觉得这能说明什么?”
“巧合。”易白波澜不惊,面不改色。
“呵,巧合?”陆修远冷笑,“你刚好昏倒在我必经的路旁被我所救,来了陆府又刚好对我提出条件,现如今,连你所谓的‘北燕到处都是’的配饰也刚好与我手中的毫厘不差,易白,你这么处心积虑地接近我,到底有什么意图?”说到最后一句,陆修远的眼神和语气已经裹了层层冰霜,寒凉得可怕。
易白悄悄攥紧了那枚玉坠,眼睫微垂,“我承认,我接近你的确是为了和你谈笔交易。”
“那么这个呢?”陆修远指着玉坠。
“这个……”易白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
“是不知道还是别有用心?”陆修远讽刺一笑,“你若不说,咱们俩的交易,恐怕只能到此为止了,趁我还没帮你做什么,也趁你还没动手,咱们把话挑明,免得往后牵扯出更多的事情来,陆府可不是观音庙,什么人都能收留的。”
易白依旧是那副无辜又不解的表情,“为什么你一看到这东西就觉得我是故意接近你,难道这玉坠背后还有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陆修远唇瓣死死抿着,攥紧玉坠的手用力,似乎要把那那祸害人的玩意儿给捏碎。
“玉坠背后的故事,你无需知道。”陆修远冷冷地道:“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手里怎么会有这东西?”
“捡来的。”易白回答得干脆,“陆少爷的私人势力那么强大,只要随便派个人一查,就能查出当年我来南凉的时候曾经从一个姑娘手里拿了这玉坠。”
陆修远想起来了,这件事是苏晏跟他说的,苏晏告诉他,黄妙瑜出事那次,易白来南凉就是为了这枚玉坠,或者说,是为了玉坠背后的主人,云静姝。
当时陆修远就怀疑云静姝的生母是否就是自己的母亲陆清绾,可派去北燕的人都回信说靖安王府那位先王妃叫楚相宜,出自北燕上庸楚家,除此之外,就再也得不到更多的线索了。
既然楚相宜与陆清绾没有关系,那么云静姝手里为何会有与他一模一样的玉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说说你找这块玉坠的原因吧!”陆修远脸色缓了缓。
“我大老远从北燕来,还能有什么原因,自然是想找个神医给自己解毒,只不过当时看到这枚玉坠,认出此乃先靖安王妃的遗物,最后顺着找到了玉坠的主人云静姝顺便将她带回去而已。”
“真的只是这样?”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易白的声音显得很平静,乍一听是真的毫不知情。
陆修远半信半疑,“那你为什么会知道玉坠与靖安王府有关?”
“这没什么奇怪的。”易白淡淡道:“我爹与靖安王本就是至交好友,与靖安王妃自然也算熟识,那我身为小辈,会知道这东西的存不是很正常?”
陆修远捏紧玉坠的那只手在颤抖,“所以,这玉坠真的如你所说,在北燕很常见?”
“别人我不知道,反正丞相府有,靖安王府也有,大抵是在这些贵族圈里比较常见吧!”
陆修远深呼吸一口,一扬手,要把这东西砸了。
易白心下一紧,真怕他真给砸坏了,虽说自己已经顺着这东西查明白了身世,可到底是能证明身份的信物,也是叶承的罪证,一旦毁了,对以后肯定会有影响。
然而即便再担心,他也不能出口劝阻,就那么任由陆修远将玉坠摔在地上,好在这玩意儿结识,并没有哪里损坏,又因为是圆形的,在地上滚了两下就倒了。
易白走过去把玉坠捡起来,递给他,“看得出来,这东西对你很重要,还是收着吧!”
陆修远没接,“又不是世上独一份的东西,怎么会重要?扔了便扔了,还捡回来做什么?”
“的确不是世上独一份,但你能带在身边这么多年,可见对它还是有着独特感情的,随意扔了,多可惜。”
“易白,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是真的不认识这东西吗?”陆修远没看玉坠,只看着他,目光很坚定,很决绝。
“陆少爷觉得,我应该认识?”
“陆某别的不多,唯独钱多,人不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么?随便动用点钱买点关系,想在北燕查点东西,自然不在话下。”
事实上,陆修远还真什么也没查到,他也不可能查到,毕竟当年的两个当事人陆清绾和昭武帝都已经入土了,如今时隔二十年,再想去翻那些东西,怎么可能查得出来。
陆修远之所以会这么说,就是想用心理战术先击垮易白,从他嘴里套出话来,因为他总觉得易白不可能无缘无故找上自己,更不可能无缘无故想要去对付宣宗帝,这其中牵扯的东西或许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还要深。
苏晏说过,这种玉坠并非简单的装饰物,而是一种近乎于令牌的信物,陆修远相信苏晏的能力,也相信苏晏不会骗他,只是不知这令牌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易白依旧保持着给陆修远递玉坠的动作,指尖却明显地蜷了蜷。
陆修远细心地捕捉到了这微妙的一目,心下隐约有了计较,乘胜追击,“你知道帮我查明真相的人是谁吗?”
易白明显的呼吸凝滞了一下,只是面上仍未显。
“是苏晏,苏晏是谁,我想不用我再给你介绍了,他能查到的,自然不会是寻常人都能查到的,都这种时候了,你还不打算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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