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修远说到做到,第二天就走,江永敬拉都拉不住,又气又恼,“瞧瞧你这样子,哪像是带着我闺女回门来了,我们父女俩连句正正经经的话都还没说上呢,你就不能多待两天?”
陆修远微笑,“耽搁一天,陆家柜上亏损的钱岳父大人来补上?”
江永敬一噎,陆家一天进利多少,这是个不为人知的数,但光是想想都知道准是一笔巨额。
拿他自己来说,若是府上没特殊事,他也愿意常去铺子里转,调查竞争对手又上了什么新货,各分铺的盈利与地段和客流量的关系云云。
而他只是个地方富商,陆修远可是全国第一富,这么大个陆氏商会,作为继承人,陆修远要操心的事多了去了,仔细想想,人家说得也对,这来回都得费时间,若是再在岳家多耽搁几天,那损失可就惨重了——钱当然重要,没钱怎么养他宝贝闺女?
做了自我心理疏导以后,江永敬叹口气,目送着小两口离开。
其实陆修远只是急着去蓬莱岛,压根没想过什么钱不钱的问题,这么大个陆氏商会,若是他走开个把月就周转运营不开,那么不如卷卷铺盖趁早散伙关门大吉得了,还配当什么首富?
再一次乘上船,方向却不是京城,倒像是要出海,江未语吓了一跳,去找陆修远,“我们是不是走错道儿了?”
陆修远慢条斯理地抬起头来,“不是说了带你去个地方。”
江未语往窗外看了看,“可是我怎么感觉你好像要出海?”
“就是出海。”
江未语哑然,虽然她从来没见过海,也很想去见见,可是听说一旦到了海上就什么都没有,除非回头靠岸,否则除了水还是水,想看见点新鲜花木都不能,这陆修远,到底为何要把她带去那么远的地方啊,该不会是真生气了想把她扔海里喂鱼吧?
这么一想,江未语马上就坐立难安起来,整个人都不得劲了。
陆修远见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秀眉微蹙的样子,清纯中带点娇俏,唇角不觉往上扬了扬。
江未语咬着唇角想了又想,最后心一横,直接挑破,“那什么,你要是在我爹那儿受了气想拿我发火可以,但是不兴杀人放火的,海上是远,可是谁说官府查不到了,我要是真死在海里,化成厉鬼我也要把尸体拖回来让官府发现,到时候我看你怎么跟我爹交代!”
陆修远被她说得愣了一下,好久才反应过来她以为自己是准备把她送到远一点的地方扔到海里喂鱼让官府查不到?
这女人脑子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
陆修远额角青筋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江未语被他这表情吓得不轻,腾地站起身来就往自个房间跑,把门从里面锁死,哪怕是丫鬟来送汤药她也不开门。
陆修远这黑货,果然是想把她给偷偷解决掉。
可是船已经开了,江未语即便再有本事,她也没办法逃出去,总不能跳下去吧?
江未语推开窗,看着外面快速倒退的河岸以及让人头晕目眩的高度,思考着从这里跳下去还不死的可能性有多大。
最终的最终,她还是放弃了,就算跳下去不死,她最后也能被冻死,要知道这是初冬,江南气候又湿冷,河水更是冰寒刺骨,与其冒这个险,还不如想想其他法子。
午时,江未语终于肯推开门了,丫鬟嬷嬷把饭食送进来,江未语被自己“要死了”的事情打击得不轻,没什么食欲,随意扒拉两口就让人撤下去,她再一次敲响了陆修远的房门。
陆修远开门见到她,神色间一派寡淡,“有事?”
江未语回房以后就不肯出来的事他之前听说了,为此还特地嘱咐船上的隐卫们要特别注意,防止少奶奶跳河。
没想到她比自己想象中的惜命多了,竟然没想着跳河逃跑。
江未语当然惜命,否则当初就不会以“交易”的形式换得陆修远的庇护了,再说了,陆修远多讨厌啊,死在谁手里都好,就是不能死在他手里。
这么一想,能屈能伸的江未语抬起头来,十分甜脆地喊,“夫君。”顺便附送一个甜美的微笑。
听得陆修远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急忙伸手挡住门框,“有事就在外面说。”
“你累不累?”江未语微笑着问。
陆修远:“……”
“渴不渴?”
陆修远:“……”
“饿不饿,要不,妾身去给夫君下厨?”
“江未语,你脑子烧糊涂了?”陆修远好看的眉头拧起来。
江未语心中把他八辈儿祖宗都拉出来问候了一遍,“妾身只是觉得,自从咱们大婚以来,妾身都没好好关心关心过夫君,所以特地来跑一趟罢了。”
真以为她乐意给人伏低做小啊?还不是因为他小气吧啦的,不就是她爹多说了几句,至于把怨气转移到她身上来吗?海上杀人抛尸,这种招儿也能想得出来,这人真够阴暗变态的。
她这也是为了自保,不得不剔除傲骨拉下身段讨好他,希望能在他动手之前挽回那么一丝丝好印象从而改变他的杀心。
而在江未语走神的这片刻内,陆修远也大概想明白了她突然讨好他的意图,冷峻紧绷的脸突然柔缓下来,唇边一抹似笑非笑,邪气非常。
“进来。”他毫不犹豫地拽着她的胳膊将她往里拖,一点怜香惜玉的做派都没有。
江未语脸色大变,暗叫不好,“你干什么?”
陆修远指了指桌上,“红袖添香懂不懂?”
江未语看过去,他似乎在作画,房间里充斥着浓郁的墨香味。
陆修远的意思很明白了,要她研墨。
江未语揉着被他拽疼的手腕乖乖走到书案旁边,陆修远画的是个女子,虽着布衣荆钗,可越是这样,越能把那女子的花容月貌衬托出来。
好美的女子!
江未语心想,这就是陆修远心仪的姑娘了吧?
不管是容貌还是气韵,都很独特呢,尤其是那双眼睛,灵动传神,好似真嵌了人眼珠子一般,只是,画中女子虽然嘴角上扬,眉眼间却笼着淡淡的哀愁。
之所以哀,是因为没办法和陆修远在一起吧?
江未语一瞬间觉得自己是个插足者。
不过,以陆修远的本事,为什么没能把对方娶进门呢?
莫非对方是官宦千金不入商户,还是说,对方已经有了家室?
再看画上那女子,可不正是梳着妇人发髻么?
敢情陆修远还觊觎他人妇?
这个认知让江未语更加不安了,难怪当初二话不说就娶她,原来真的只是缺个少奶奶堵住长辈们的嘴而已。
也难怪……他会想杀就杀,简直没把她当人看。
一想到陆修远即将把自己扔进海里,江未语研墨的手就抖了一下,一大滴墨汁溅到了书案上,好在并没有弄到画纸。
江未语吓了一跳,急忙找来帕子擦干净。
陆修远搁下笔,目光平静地望着她,“之前还这样那样的乐意做,一进门就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
“没有,大概是昨夜没睡好。”江未语心慌得要命。
陆修远似乎笑了一下,“你们家的床也冷?”
江未语想起那天晚上自己主动跑到他房间睡的事,脸色有些尴尬。
“还是说,没跟我睡一张床,不习惯了?”
江未语瞪着他,“胡说!”那是她十岁以前住的院子睡的床,怎么可能不习惯?……不过话说回来,昨天晚上好像还真失眠了。
陆修远重新拿起笔继续画。
江未语也继续研墨,时不时地往画纸上瞄一眼。
不得不说,陆修远虽然是个商人,一手画功却能让人惊掉眼球,着色技巧以及其他先不论,光是画上人那双眼睛,给江未语的第一反应就是画中人活过来了,而整幅画最让人惊艳的也就是这双眼睛,一旦没了,其他地方将黯淡无光。
陆修远知道她在偷看,把最后的颜色填完以后轻轻挪往一旁晾着,取来画纸继续画。
从白描轮廓来看,还是同一个人,只是姿势以及着装和背景换了一下。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内,陆修远一直在画同一个人,只是没急着填色,大概有十多幅,全都没画眼睛,看这样子,他只会给第一幅画填色了,后面的应该重点都在眼睛上。
与之前的一样,没画眼睛的时候只能说好看,一旦画了眼睛,就堪称传神了。
江未语心道陆修远这家伙觊觎他人妇也就罢了,这莫不是疯症了吧,画一幅不够,还一次性画这么多,这是有多疯狂迷恋那个女子的眼睛啊?
这让她想起以前在外庄上听说过有的人天生有某些让人无法理解又丧心病狂的特殊嗜好,简称怪癖。
江未语觉得陆修远的特殊嗜好一定是收集眼睛,否则怎么会有人能把眼睛画得这样好看呢?他一定专程研究过。
这么一想,她遍体生凉,陆修远带她去海上,该不会在杀她之前先把眼睛给剜了吧?
原本淡定研墨的人再一次站不住脚了,控制不住地哆嗦起来。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小娇妻心里已经被定位成变态杀人狂的陆修远蹙眉望过来,“船上有这么冷?”
“是……是啊!”江未语干笑两声,“我想回房添点衣裳。”
陆修远目光在她身上梭巡一圈,明明就穿得很厚实,哪有这么冷,这还抖上了?
“去吧!”
江未语如蒙大赦,推门出去直奔自己房间。
丫鬟们都被她急三火四的样子吓了一跳,“少奶奶,怎么了?”
江未语深吸一口气安静下来,坐下以后问她们,“对了,在我嫁过来之前,少爷没议过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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