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闪烁着寥落的晨星,寂寞而清冷。
薄似纱罗的晨雾随风流动着,铺满了山丘、河流、农田、芦苇荡以及树林。
数千只马蹄在河谷中肆意践踏。
沾着晶莹露珠的野草被连根翻起,随后重重落于地面。
一蓬鲜血浇灌而下,似乎在为大地提供养分。
谢彦章从敌阵中杀透,血染征衣。
山间破碎的地形对双方都极为不利,但总体而言,似乎对汴军更加不利。
他们擅长的是近战搏杀,即以相对严整的阵型和良好的装备,辅以合适的战术,乃正统中原骑兵战法,对个人骑术要求不高,对纪律和配合要求较高。
夏军骑兵的风格较为杂糅。
他们的装备较差,差的部分在于武器,很多人的骑枪在第一轮攻击中就折断了,不得不抽出刀剑厮杀。而汴军的马槊势大力沉,挥舞起来大占便宜,正常来说应该是不惧的。
但这里的地形太破碎了,最考验人马结合的能力。
打到后来,朔方军的骑卒干脆在山坡河谷中上下奔驰,且驰且射,以小股游斗的战术,打得没法结成阵势的汴军骑兵苦不堪言。很多人的甲胄上插满了箭矢,还有不少人因为战马倒毙而成了步兵。
“噹噹”的击钲声响起,汴军骑兵如释重负,纷纷向谢彦章的大旗靠拢,往后退去。
与此同时,刘康乂率百余骑反向冲杀了过来。
他们身披重甲,手持粗大的马槊,战意昂然,一往无前。
当面一股夏军骑兵直接被撞散了。
不过似乎没死几个人,大部分人散到了两侧,战马在缓坡上兜着圈子,然后抽出骑弓夹射。
若是邵树德在此,一定会很生气。银枪都练了这么久,真是死性不改,还是草原骑兵那套玩法。
让你们练长枪,练结阵攻击,平时看着像模像样,但到了关键时刻,还是下意识玩起了骑射。
而且,银枪也太倒霉了。
战略骑兵,本来就不该与战术骑兵比拼面对面厮杀的本事,那不是你的强项。
当年燕昌城之战,银枪都遇到李克用那些善于搏杀的骑兵,若无铁鹞子突袭救场,八成以上要败。
这次前出准备偷鸡,结果又遇到迎面而来的汴军骑兵,当场就在硖石县干了起来。
“汴军好大的胆子,居然敢主动攻过来。”山坡之上,王崇看着正在左冲右突的刘康乂,怒道:“留一部分人对付此贼,其余人跟我追。”
“副使,要不要把铁鹞子请过来?”
山间地形破碎,王崇身边只有两千余骑,皆是银枪轻骑。
“他们跟着军使行动呢,如何请得动?”王崇斜睨了他一眼,道:“赶紧追!趁势占了石壕镇。”
将旗从山坡冲下,大群骑卒奔涌在河谷地上,顺着汴军溃逃的方向追去。
地斤泽讲武,对上军属披甲马槊骑兵时,银枪都都要灰头土脸。虽然大帅每次都说银枪都是“离合之兵”,不在于“冲阵搏杀之能”,但次次被人比下去,这脸上仍然无光。
今日之战,利用地形发挥骑射优势,把汴军骑兵玩得团团转。难得有痛打落水狗的好机会,焉能错过?
两千骑如一阵风般奔驰着。
当阳光终于从地平线上升起时,银枪都两千骑已经逼近了石壕镇。
这是一个不小的军镇,有营栅,有守军。
王崇远远看到,溃逃的汴军骑卒根本就没停留。除了少数马力不足的骑卒冲入寨内躲避外,大部分人继续向东逃窜。
寨内有军士出营,在寨墙外列阵,长枪林立,步弓上弦,似是在示威。
银枪都根本不管他们,继续追击。
谢彦章已经换了一匹马,咬牙切齿地看着在后面紧追不舍的夏兵。
他听闻在草原上,这帮人经常追杀敌人几天几夜。有时甚至追袭千里,不把人头颅斩下不罢休。
他手下还有千余骑,另外两路各有千骑,不知道有没有遇上夏兵。
后面有弓弦声响起,隐隐夹杂着惨叫。
那是有夏兵骑快马迫近,用高超的骑射箭术杀人。
狗贼,也太嚣张了!
谢彦章辨了辨方向,然后分派一将,带着部分马力已不是很足的骑卒往乾壕寨的方向奔去,剩下的人则一人双马,往胡郭村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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