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河阳有这么多工匠,也守不住。城墙低矮逼仄,哪容得下那么多铁匠铺子?”符存审收回目光,道:“夏州城这么大,铁匠铺也多设在城外。李大帅就算有工匠,敢把他们放在城外么?”
王建及摇了摇头。
这就是没有一个稳定后方的苦处了。李克用的匠人全在晋阳、太原二县,河东形胜之地,他们可以在后方安然生产,供给前线。夏州也是这般,横山险隘之处众多,从南往北打,难之又难。东面有大河,那一段水流湍急,先不说冬天结不结冰,即便结冰,也薄脆得很,通不得大军,这也是其形胜之处。
“夏州,唯一缺的可能就是粮了,如果能解决此事,当真进可攻退可守。到灵州见了灵武郡王,看他如何安排。若能当个副将,这日子便妥帖了,总比一直东奔西跑强。”
“最好把这支蔡兵留给咱们统带,带熟了的。即便都是新卒,多练一练,再厮杀个几场,便可大用。”王建及现在满脑子投军的念想,每次想到帛练行里那些五颜六色的绫罗绸缎,他的心就热切地难以自已。
男子汉大丈夫,谁不想要功名富贵?这世道,武夫们卖命,也想卖个好价钱。李罕之的价钱给得太低了,而且名声不好,那么不如卖给灵武郡王。
难民大军在夏州休息了三日。
符存审一直没离开过军营,蔡兵们心痒痒,想去城里转转,都被他呵斥住了。
三日后继续启程,以千户为单位,依次西行,仍然沿着无定河前进。
一路上,他们见到了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盛景,也见到了昼出耘田夜绩麻宁静村庄。百姓且牧且耕,蕃汉杂处,秩序井然。
大道上车马络绎不绝,党项人趁着牲畜膘肥体壮的时候将其赶到集市售卖,汉人商队则满载茶酒、织物、铁器、谷物深入草原,赚取丰厚的利润。
七个千户的难民大军每至一地,都不出意外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蔡兵们昂首挺胸,不想被人看轻了。河阳、泽州百姓连连哀叹,不要再走了,就在这里安家得了。再往西,天知道是什么地方,若是那如同河南一般的人间地狱,去了作甚?给人吃掉么?
宥、盐两州的官吏看着百姓们也垂涎三尺。
这两地四个县,汉民真的太少了。
宥州两县,至今不过1200户,6600余汉民,农地也只有六百顷上下。
宥州确实适宜放牧,但说真的,六百顷耕地也太少了!前几年大帅下令整理夏、宥两州交界处的无定河支流水系,结果打下灵州后,工程就停下了。整理出来的土地,寥寥无几,都编入了军属农场。
盐州比宥州好一些,好歹有两千多户,万余汉民。但一个正州,才不到一万三千汉民,委实也太耸人听闻了一些。
这两州四县,对会种地的汉民人口是极为渴求的,无奈幕府根本不理。两州的官吏们甚至猜测,呈上去的公文是不是都被营田司的人当做废纸扔了?
与他们相比,灵州就是另一个极端!大帅上奏朝廷,请设定远、丰安二县,将灵州由六县变成了八县,然后人口大量涌入,幕府的钱粮也往这边倾斜。短短几年,户口大增,商贸渐有起色,眼看着成为定难第一州了,这如何不气人!
符存审一路默默地看着。很多地方,在他看来,都是可以种地的,但都荒废着,长满了草。偶有一些妇人或孩童赶着牛羊过来吃草,但荒草甸子那么多,哪里吃得完?
这定难诸州,再给他们十年、二十年时间,人口、牛羊数量还能再增长一大截。宽裕点的人家,便可以养一些马,这会骑马的人数也上去了。一旦有战事,大帅征兵,民人们骑着马,赶着马车,装满粮食、草料,再赶一大群牛羊,能与人耗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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