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从来就不是一个静止的状态,每一个人都是由上万个不同日子里不同状态的同一个名字同一个身躯却有着微妙不同的灵魂逐渐构成的。只是再微小的变化,经由时间的积累之后也能变成极大的风浪。一个人从最初的懵懂无知到最后的运筹帷幄,期间经历的风风雨雨没人会知晓,也没人有兴趣知晓。
只有最后站在名为人生的高台上回望,看到一级级台阶上留下的一具具属于自己的尸体的时候,那个被人们追问成功秘诀的那一个人才会欲言又止,最后只好说:“坚持做一件事,加之时间的作用,就一定能成功。”
一天天的变化极其微小,但若是将那些微小的变化堆叠起来,划分成等长的几段,将每一段终点的同一个人的不同状态加以比较,那么惊奇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人们甚至会开始怀疑这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一个人,从一开始到生命的终结,每一刻都是不同的状态。如果这么说的话,那么将拉维斯的女仆和公主身份灵魂视作同一个人又有何不可?她们都是属于一个女人的身份。
看到拉维斯又慢慢地朝着城中心走去,看着她截然不同的步伐节奏,看着她和进城之前截然不同的动作神态,李二感觉到的分明是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人,虽然是同一副身躯,但表现出来的确实就是不同的人。
李二不由感到悲哀。
老国王交给他的识别信物识别到的只是在黑暗之中蹒跚前行的犹如怪物一般的拉维斯,但当她走到光明下,逐渐换上了另外一幅截然不同的神态,这样的物品却再也不能发现。
这是为什么呢?连最慈爱的父亲所爱的也只是自己孩子的一个方面吗?他爱的只是自己观念之中的那个孩子吗?当孩子表现出了与他预期完全不符的行动之后,孩子就不再是孩子了吗?
奥斯塔里昂城中的火光时不时地中断,似乎是这个世界的城市管理者太过小气,不愿让这个世界拥有太多的光明。
李二在拉维斯的身上找到了某种慰藉,他和她同样是一体双生的奇特存在。但与之不同的是,拉维斯似乎很好地协调了公主和女仆的身份,李二却一面倒地压制了属于术子非的那一部分。
他从术子非那里继承而来的爱与关心已经渐渐冷却,他试着以自己李二的本来身份获取的东西正在逐渐建立独属于他自己的安全感。
只是……
李二唯一无法放下的是与小水的那部分关系。在麻山小院前,他冲动地单膝跪下,为心中的公主献上了沉默的效忠。这份誓言没有监督者……
只是,只是这一切难道就真的本应该属于他的吗?会不会他试着努力一生却只是在那个名叫术子非的影子下苦苦挣扎?
他在第一次碰面之前从未见过小水,但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涌出将他的心防击溃。
那份眼泪,究竟是属于李二,还是属于术子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