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姒看她,若有所思。
“凤傅礼已经知晓了永延殿之事,登基那日必有所动作。”萧扶辰语气笃定,“我可以为你所用,不费一兵一卒地永绝后患。”
大概真是有备而来,萧扶辰胸有成竹般。
萧景姒听完,神色波澜不惊:“你凭什么觉得本国师会相信你?”
“即便事败,你也没有任何损失不是吗?”
萧景姒不置可否:“即便没有你,要取凤傅礼的命,我也照样有千百种法子,何须与你联手。”
她半点慌张没有,信誓旦旦:“凤傅礼于我有杀子之仇,你成全我,借刀杀人也不失为上策,而且,这是最省时省力的法子。”
不得不说,萧扶辰很会谈判,不管是时机,还是筹码,都把握得恰到火候。
“杀子之仇?”萧景姒起身,扶着高高隆起的肚子,“若要细究,我也难逃干系,你便不想找我报仇?”
那日琉榕湖岸,是她将萧扶辰绑在了潮涨的湖岸,即便留了时间给凤傅礼营救,即便是凤傅礼为了传位诏书弃了萧扶辰母子,她也难逃干系。
萧扶辰不可能不恨她。
“当日琉榕湖,你确实给我的孩子留了一线生机,是凤傅礼亲手毁了,我也自然恨你,可我更想活着,更想杀了他,我有自知之明,我杀不了你,而你,可以杀了凤傅礼。”
借刀杀人。
萧扶辰她啊,也是想借刀杀人,她很聪明,借刀杀人的同时,还求一条生路。
太聪明了,萧景姒不喜欢这么精于算计的女子。
“我知道,楚彧的事,你不可大意,我们合作正好,事成之后,我会离开凉都,离开大凉境内。”顿了顿,萧扶辰又道,“而且,我预知到了,你和凤傅礼的结局。”
文国公府萧扶辰,她会预知,萧景姒是知晓的。
“什么结局?”
她道:“新帝身死,女帝登基。”
萧景姒笑,果然,筹码够多。
萧扶辰似乎想彻底消除萧景姒的顾虑,开诚布公地道:“我都知道结果了,怎会以卵击石,你大可放心,我只求生路。”
楚彧之事,占了萧景姒全部的重心,萧扶辰这时候投诚,带着确凿的目的与筹码,确实,很让人信服。
玩玩也罢。
萧景姒隔着飘落的杏花飞絮打量萧扶辰:“你很聪明,这辈子最错的事,便是选了凤傅礼为营。”顿了一下,她云淡风轻般的口吻,“既然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我能让你活着,也能让你死。”
自然,她萧景姒有的是手段,何曾输过。
打住了回忆,萧扶辰抬回过神时,大理寺的人已经替她扣上了镣铐,被推着往殿外走去,一旁的凤傅礼还在歇斯底里地咒骂,嘶吼。
“萧扶辰,你别得意,你也会不得好死的,你也休想好过!”
“哈哈哈……”
“你等着吧,等着大难临头的那一天。”
“贱妇,该死的贱妇……哈哈哈……”
凤傅礼疯了一般,披头散发地挣扎,没有眼珠的左眼疤痕狰狞吓人,他仰头咒骂,咆哮。
“萧景姒,你出来!你滚出来!”
“你设计陷害朕,你不得好死!”
“萧景姒,你这个妖女!我以皇室血脉诅咒你,诅咒你痛失所爱,生不如死!”
“祸乱大凉,妖女当道……哈哈哈,妖女当道。”
“哈哈哈,妖女,妖女,哈哈哈!”
疯了疯了,满嘴狂妄自大!像个癫狂之人。
哼,自古败者为寇,只有无能之人,才会输得如此没有气度,洪宝德懒得被荼毒耳朵,下令:“把他的嘴堵起来。”
戎平军正要上前,殿外突然道:“国师大人到!”
“国师大人到!”
“国师大人到!”
连传三声,殿外参拜新帝的文武百官瞬间让出一条道来,就见女子小腹隆起,穿着宽松的白色纱裙,长发散着,有些微微凌乱,踩着殿外的红绸绒毯缓步走来,消瘦的脸,清冷了一双眸,带着一身气度。
君临天下的气场,没有刻意修饰,似乎与生俱来,国师萧景姒来了。
刚刚登基的新帝便成了阶下囚,国师大人是该来主主沉浮。
凤傅礼一见萧景姒,愈发狂躁,似乎要挣脱着扑上去,目眦欲裂:“萧景姒,朕要杀了你!”
“你去死,你去死吧!”
“萧景姒!”
她突然张嘴,启唇,轻轻道了两个字:“杀了。”
顿时,凤傅礼安静了,整个大殿都死寂了。
杀了?
好歹是一国之君,好歹是凤氏皇族,国师大人一向不爱动粗杀戮,这二字,确实着实带了一股浓浓的杀伐之气。
刘大学士六十高龄,是三朝元老,不由得说了句:“国师大人,新帝毕竟是——”
女子的声音,很冷,还是只有两个字:“杀了。”
两个字,轻缓,无波无澜,没有半分震慑恼怒,却冷得让人背脊生寒,全是森森杀气。
国师大人平素里,并不行以暴政,这是要开杀戒?
大臣们面面相觑,似有话说,却不敢乱说。却在这时,国师萧景姒突然嗓音提起,走至永延殿的正中央,面向殿外跪了乌压压一片的众人,目下无尘,字字铮铮:“将所有与废帝凤傅礼有干系的余党,全部杀了,还有之前在东宫当值过的宫女太监也一个都不留,谁要敢求一句请,同罪论处。”
顿时,满朝缄默,甚至,不少先前的太子党都软了腿,吓白了脸。
国师大人执政一年,这是第一次大肆屠杀。
看了许久戏的凤容璃突然有些看不懂,问一旁的怡亲王:“她怎么了?为什么会大开杀戒?”
谁都知道,萧景姒不爱杀戮,更加不会滥杀。
凤朝九若有所思了片刻,说:“只有楚彧能让她毫无理智。”脸色微变,道,“可能是楚彧出事了。”
“难道是药出了问题?”凤玉卿不禁看向殿中央的女子,眉头狠狠皱起,满脸担忧。
秦臻与洪宝德神色同样大变,萧景姒会突然这样暴戾,必定与楚彧有干系。秦臻似要说什么,手被洪宝德拉住,她摇摇头。
萧景姒要做的事,从来没有人拦得住。
无数目光看着红毯上站得笔直的女子,她缓缓蹲下,将落在地上的剑捡起,还沾着血,映得她瞳孔颜色有微微的红,剑在她手里转了个方向,漫不经心地把玩似的。
忽然,剑尖一转,刀光白影晃动,在空中划了一道劲风,直直便袭向瘫坐在地上的凤傅礼。
剑落下,所有目光望去。
“啊——”
只闻一声男人歇斯底里地嘶喊,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没有预料的血腥场面,凤傅礼昏厥过去,明黄色的腰带断成了三断。
龙袍落地。
萧景姒蹲下,将那明黄色的龙袍捡起来,披在肩头,眼睫缓缓抬起:“先帝遇害,新帝不仁,本国师特此罢黜凤氏皇朝,夏和大敌当前,国不可一日无君,凤氏皇族已无人可堪当大任,本国师今日登基为女帝,改年号,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