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姒一时并未反应过来桃花口中的他是何人。
小姑娘想了许久,很是认真地形容:“那个生得和爹爹一样好看的人。”
萧景姒轻笑:“他是凤青,是一只青色的凤凰。”
凤青。
凤青。
默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桃花笑了:“原来不是做梦呢。”又道,“娘亲,凤青的凤字我还不会写,回去教我好不好,桃花要写手札。”
娘亲说,不会写的字可以画画,可是她没有见过凤凰,不会画画。
萧景姒笑着摸摸她的小脸:“好。”
“桃花。”
“嗯?”
萧景姒抱着她坐着:“可记得娘亲教过你的,滴水之恩当如何?”
桃花点点头,乖巧地说道:“桃花记得,娘亲说过,恩怨分明,其人之道还治其身,不姑息,不伪善,得敬一尺还一丈,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爹爹说,娘亲是这世间最为聪慧的女子,要听娘亲的话,要听她的教诲,娘亲教过她的,她都记得,一字不差。
萧景姒欣慰极了,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嗯,桃花真乖,凤青呢,他对我们桃花有恩。”
桃花似懂非懂地点头。
既然有恩,那要涌泉相报的。
桃花眉头又一拧,认真的小大人模样:“可是,”
“嗯?”
她问娘亲:“娘亲,凤青对桃花是救命之恩吗?”
萧景姒想了想,点头:“是,若是没有凤青,兴许便没有我家漂亮可爱的桃花了。”
小小的姑娘一本正经地思考:“爹爹跟桃花讲过一个故事,说娘亲对爹爹有救命之恩,最后爹爹以身相许恩爱不离的故事。”桃花便问:“娘亲,什么是以身相许?”
萧景姒:“……”
这个问题难到萧景姒了,她家桃花尚小,以身相许……有些少儿不宜了。
桃花很是好奇,又问娘亲:“娘亲,桃花要怎么对凤青以身相许?”
“……”这个问题,又难到萧景姒了,拂了拂她的小脸,“等桃花再长大一些,便会知道了。”
桃花想,若是她也会幻颜术,定要立马长大了,然后便去听茸境以身相许。
嗯,谁让她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姑娘呢。
而且……
她好喜欢凤青呀,和桂花酥一样香,想咬他!
便是从这一天起,桃花的最爱除了爹爹娘亲哥哥和桂花酥之外,又多了一个需要她以身相许的恩人,他叫凤青,是一只青色的凤凰。
大阳宫的人马刚离开听茸境不多时,后脚,便送来了许多东西,有上好的酒,顶顶难求的茶叶,还有天上地下仅此一株的紫色海棠梅,据说是天海域培育出来的新品种。
投其所好,大阳宫送来的,真真都是好东西。
鸣谷时打心眼里钦佩楚彧那位王后,语气里不由得多了几分赞赏:“这些都是大阳宫妖后大人差人送来的谢礼。”又道,“萧后说,大恩不得报,谢礼虽薄,略微绵意。”
人刚走,谢礼便送来了,而且这些东西,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弄到的,想来是萧景姒早便备好了。
真是个剔透至极的女子,送的可都是妖尊的心头好。
凤青笑道:“收了。”
不爱金银财宝,不爱美人江山,听茸境凤青,爱酒,爱茶,爱梅花。
鸣谷清点了一番,正欲将酒埋到雪地里去,凤青问:“可会做梅花酥?”
梅花酥?
鸣谷一顿,才道:“……鸣谷不会。”
凤青蹙了蹙眉头,似乎不大高兴,命令了一个字:“学。”
鸣谷诧异:“妖尊想吃?”
“嗯。”
然后,凤青便不说话了,眉宇间,清风朗月的。
鸣谷寻思不明白,妖尊不是从来不吃甜的吗?何时变了口味。
大阳宫,龙泽殿。
“父亲。”
是梨花,他放下书卷,起身对楚彧问了个礼,孩童的模样,偏爱这种素净的衣裳,头戴玉冠,眉眼微沉,着实没有半分小孩子的天真活泼。
楚彧一向对他严厉,不亲昵,问话很是像君臣:“逃了?”
梨花点头,有些自责。
那只麋鹿,行踪诡秘,而且妖法甚是邪气,根本追踪不到。
“你还不是他的对手。”
梨花听着。
楚彧又说:“也不要妄自菲薄,那只鹿比你老。”似乎想了想,补充了一句,“还没你生得美。”
他的骨血,天赋与美貌自然是旁人不能比拟的,不是刻意炫耀,楚彧觉得——这是事实。
当然,梨花也觉得。
深有同感地点头了,梨花说:“父亲言之有理。”
这对父子!
这两只白灵猫啊!
长得美,任性呐!
“父亲,那只麋鹿到底是什么来历?我看过所有北赢的野史传记,妖族从未有过麋鹿,没有母系族群,荣树是从哪里来的?”
北赢就只有一只麋鹿,总不能从石头缝里蹦出来。
楚彧迟疑了稍许,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告诉梨花,见他一脸神色自若,眸光有着不同于这个年纪孩子的沉稳,便道:“七十二族之外,还有杂群,少数或者将亡,上古时期北赢有个族群,名为蛊虫,蛊虫一族最擅养蛊,甚至可以培育出新的族群,四尾狼统治妖族之后,下的第一道指令便是灭绝蛊虫族,这种族群蚕食幼虫而生,或者寄养摄取他人精血,培育繁衍速度极快,倘若是我也会杀个干净。”
蛊虫一族,北赢书中并无记载。
梨花思忖着:“父亲是说荣树与这个种族有关?”
“若是我猜的没错,荣树应该是蛊虫族培育出来的新种群,他的母族是蛊虫,是以才能自成邪妖一派。”
哪有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种群。
那只鹿,是千千万万只蛊毒幼虫相互蚕食吞噬后的产物,乃万蛊之王。
灌木丛生,瘴气朦胧,此处,是北赢的最南边,一片荒芜,水雾迷离,这处山脉名为螺髻山,终年不见太阳,是北赢最潮湿之地,连绵阴雨,不适合飞禽走兽所居,是蛇虫鼠蚁之类的爬行或寄生兽群最喜爱之地。
雨雾里,有人影走在灌木里,踉踉跄跄的,轮廓模糊,没穿鞋,脚踩荆棘,满地是血,片刻,雨水又将血红脚印冲刷干净。
是个男人模样。
衣衫褴褛,披头散发,他有一双玉石一般纯色的眸。
摇摇晃晃地走着,雨水打在他身上,忽然,往后栽倒,躺在遍地是刺的灌木里,便没有再起来。
隔着百米,佝偻的老人牵着七八岁高的女孩儿,撑着一把纯黑色的伞走过去。
女孩儿脆生生的声音,指着那躺在灌木里的男人问:“阿婆,就是他吗?”
满头白发的老妪回答:“嗯,就是他。”
女孩儿笑了,唇红齿白,一双眼睛很大很大,黑白分明的瞳孔嵌在脸上,便好似一眼只能瞧见那一双大的过分的眸子。
这女孩儿,半人高,皮肤极其苍白,一双眼嵌了小半张脸,像极了人偶,精致又阴冷。
她笑着,唇红似血:“他的脸生得真好看,阿婆,把他送给魇魇好不好?”
“好。”
才过了一天,桃花便活蹦乱跳了,躺也躺不住,坐也坐不下,兴许是凤青的凤凰真气起了作用,大病了一场非但没有憔悴,精神还好了许多,小姑娘本就生得漂亮精致,血色红润又白又嫩,圆滚滚的身子,圆滚滚的脸,着实惹人喜欢。
桃花公主,真是北赢最最好看的小胖子。
小胖子下了床,去找爹爹。
楚彧正在看大楚送来的折子,桃花飞快地扑过去,爬到楚彧腿上,是只……灵活的小胖子。
一见女儿,楚彧便看不下去折子,抱着她免得她摔了。
“爹爹。”
这软绵绵甜丝丝的小猫音,十分好听。
楚彧一脸温柔地揉揉她的小脸:“桃花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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