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抬头看向小姑娘:“上次不是说了要给你看我的原身,你看好了。”
桃花立马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
一团绿色的光瞬间破开,染了半边梅园的雪,淡淡莹绿,却极其妍丽。光灭,漫漫白色里,一只麋鹿站在雪中,身后是十里梅园,大片大片的浅红成了背景。
绿色的鹿,白色的纹路,头上一对角,一高一低。
它有一双通绿的眸子,清澈,却又迷离,干净与柔媚毫不矛盾地揉杂着,像一汪平静的清泉。
桃花曾听织霞说过,说有传闻道,整个北赢妖族,麋鹿的眼睛是最漂亮的。
传闻不假,荣树他确实拥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三分清灵,七分妖异。
他问:“好看吗?”
桃花点头。
绿光再次萦绕,片刻,荣树便幻回了人形,懒懒披着衣袍,微微敞开,露出脖颈与锁骨,慢吞吞地走到桃花面前,倾身低头,对上她的眼睛。
荣树道:“记住,这便是麋鹿的样子。”他敲了敲她的脑袋,动作却很轻,像在轻斥,“以后别人问你最喜欢的兽类,除了凤凰与兔子,别忘了还要说麋鹿。”
那日他为她铸妖骨时,她疼得不行,荣树那时问过她最喜欢的兽类,她便答了凤凰与兔子,荣树还问,麋鹿如何?
那时她晕晕乎乎地说没有见过。
荣树便道,以后给她看原身。
桃花点头:“嗯,记住了。”
荣树揉揉她的头发:“不进去了,我走了。”
他转身,背脊笔直,很高,也有些瘦,却很宽阔。
桃花仰起头,喊:“师傅。”
荣树脚下停住,片刻,回了头。
远远的,小姑娘提着白色的裙摆,穿得很单薄,脸被冻得很红,长发挽了个松松的髻,覆了一层雪白。
她往前走了两步,缓缓跪下,弯下腰,嗑了三个头,一下一下,动作很慢,很重。
荣树木然僵住。
眼眶湿润,低下头颅,她又磕了三个头,声音哽咽,一字一顿道:“弟子择华,叩谢师傅大恩。”
话落,毫不迟疑,她用力将脑袋叩在厚厚的积雪上,久久没有起身。
三拜,九叩,是北赢最重的跪礼。
她抬起头,白皙的额头通红通红,有些微肿。
她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去下跪磕头,可是忘记了?她是北赢的皇家公主,是妖族最尊贵的女子。
“弟子择华,叩谢师傅大恩。”
字字铿锵,她又重复了一遍,沉甸甸的。
弯下一身傲骨,她跪在了他面前。
荣树凝着眸子,看了她许久,方走过去,伸出手:“起来,地上凉。”
桃花说好,抓住了他的手。
他像训她,冷着脸:“以后别随随便便下跪。”
他从来不是善茬,不大发慈悲,也不多管闲事,而她所谓的大恩,不过是他的偏心。
只偏心她,无关任何。
所以,不用跪,她的膝盖,金贵着呢。
嗯,舍不得。
桃花笑,一点都不怕他冷脸:“没有随随便便,你是我师傅。”
荣树哼了一声。
“走了。”
他转身,唇角扬起,挥了挥手,漫步走进了大雪纷飞的十里梅园。
当初是他非要收她为徒的,如今得偿所愿,才恍然发现,原来啊,就是想这么牵牵绊绊着,一条线再也划不清楚河汉界了。
师傅啊。
也不错呢。
夜已深,雪鸟轻鸣,叫个不停歇。冬盛的雪,下得缠缠绵绵,没完没了着。
鸣谷守在明华洞外,已整整一日了,洞外听不见任何声音,也没有地动山摇,太过风平浪静,他反而更放不下心来。
鸣谷在洞口来回踱步,还是忍不住小声喊了两句。
“妖尊。”
“妖尊。”
没得到回应声,鸣谷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抬脚便要进去看个究竟。
“别进来。”
低哑的轻斥声,喊住了鸣谷的动作,他挠头踌躇不定。
片刻,徐徐脚步声传入洞中,闲庭信步般不疾不徐。
昏暗里,一双殷红的眸子骤然抬起。
洞口一抹光漏进来,拉了一道斜长的影子在地上,那来人便背着光,抱着手,嘴角噙笑:“我来看看,你需不需要收尸。”
凤青目光浓郁如墨,一团化不开的黑里,全是隐忍,脸部精致的轮廓紧紧绷着,大颗的汗顺着淌下。
一身白衣,污浊不堪,血迹斑斑。
他手里紧紧攥着匕首,刀刃上沾着还未干涸的血,衣袖卷起,手臂上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流血。
满身刀伤,淌了一地血。
荣树一眼扫过去,数了数,足足十九刀。
这老凤凰,真下得去手。
荣树极尽调侃:“你这是要自我了断?”
凤青额头青筋凸显,声音极力压抑着,喘息粗重,他言简意赅:“我需要清醒。”
身体里蛰伏已久的那头魔时时刻刻都在伺机而动,等待蚕食他的意识。
本章节尚未完结,共3页当前第2页,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