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如一盆冷水浇下,燕燕惊得坐了起来,抬眼四顾,只觉得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她皱着眉头仔细地想了一想,这才记起来这是自己新婚三日以后,第一次进入的所谓寝宫。
但是她躺下去的时候,是只有她一个人的。耶律贤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为什么她竟不知道。何况,这只是贵妃的宫殿,他是皇帝,哪怕是召幸妃子,也不能这么毫无预备地似的就这么自己躺在这里了。
她感到惊恐,那种对命运未知的、失控的惊恐。
她几乎是惊惶失措地爬起来,绊绊扯扯地从床上站到地上,头也不回地冲出帐子,向外行去。
众宫女们见她忽然冲出帐子就要向外走,甚至还穿着睡衣,俱是面面相觑。还是良哥反应得快,连忙抓起放置在托盘上的外衣,在她走出房间前追上,慌慌张张地把衣服披在她身上。
燕燕披着衣服,头也不回地走出殿门,可是站在廊下,竟是一时茫然,不知何去何从。
这宫殿的地势似乎是在其他宫室之上,站在廊下,便可见前面宫殿屋檐重重叠叠,夕阳西下,斜辉余光。
侍立在外面的宫女们忙分了几个跟着良哥后面去跟着燕燕,剩下的人战战兢兢地留在原地,偷眼看着帐子内,见皇帝还悄无声息地睡着,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耶律贤新继位,宫中大半宫女还都是穆宗时期留下的,对于侍候皇帝的经验只限于“如若不小心惊动惹怒皇帝会被杀死”的阶段。虽然新帝目前还没杀过侍女,但新帝睡眠脆弱易惊多梦这点,众宫人是被总管反复告诫过的。
然而帐子内,耶律贤的眼睛早已经睁开了。他没有动,静静地躺在那儿,听着燕燕冲出宫殿,也听着她的脚步徘徊在廊下。这个时候,他最应该做的反应,就是让自己装作还没醒来吧。
燕燕站在廊下,望着远方夕阳西下,远处的屋顶反射着金色的余光。但她的心中,充满了惊恐、混乱、愤怒、还有无助。
或许,她的余生就要在这个宫殿中度过。
可是她还没有做好这个思想准备,更没有做好,她的余生中会有另一个男人,名正言顺大摇大摆地睡在她身边的思想准备……
她逃不了,从她和韩德让被抓回来的时候起,在她看到圣旨的时候起,心中的绝望就一日比一日更深。以前的燕燕天不怕地不怕,甚至是在穆宗朝时,她都有一颗无畏的心。可是就从那一天起,那个燕燕不复存在了,那个燕燕永远天真地以为不管出了什么样的事,不管世界多可怕,还有父亲、姐姐和德让哥哥收拾。
可是现在她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有父亲、姐姐还有德让哥哥都无法解决,无法反抗的事。
她只能接受命运。
她不甘心。
她原以为,自己可以在成亲当夜,当他要留下来的时候,严辞拒绝甚至不惜动手翻脸,也要让他知道,自己对这桩婚姻的抗拒。可是她没有想到,新婚三天会是这样繁杂的仪式,在她放松下来的时候,他就这样睡在了她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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